李沐二小回到家时,天已将黑。
李家住得是一跨院,木门土墙,除了堂屋李英节夫妇睡着,李沐兄弟同住西厢。
二人偷偷摸摸地掩门而入,不想就听见一声大喝,“孽障,往哪躲?”
李沐二人赶紧站住,齐齐躬身道:“爹爹。”
说话之人便是李沐两兄弟的父亲李英节,只见他高八尺,身材魁梧,脸倒是生得干净,只是左眼眶上有道齐眉刀疤横过额头,让整张脸看起来有些狰狞。
在家里,李沐怕娘不怕爹,而李沂正好相反,怕爹不怕娘。
“又出去胡混了吗?”李英节恶狠狠地说。
李沂已经开始颤抖了,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
李沐却用平稳地声调说道:“回爹爹,家里日子过得清苦,我思忖着带二弟出去赚钱,也好孝敬爹娘,补贴点家用。”
“你赚到钱了吗?”李英节戏谑地问。
李沐不卑不亢道:“是的。”
“那赚了几个铜钱?”
“回爹爹,赚了……二十贯。”
“多少?二十贯?”李英节有些不敢相信,他一个府兵队率,一年的俸禄也不足十贯,若不是靠田租支撑着,他一个人要养活全家四口,怕是日子要过不下去喽。
“是。”李沐应道。
“钱呢?”忽然从李英节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李沐、李沂赶紧躬身喊道:“娘。”
来人自然是李沐两兄弟的母亲——杨氏。
杨氏已经是二十八、九岁的妇人,相貌平平,穿着也简单平常,除两颊略饰了淡粉以掩盖苍白的脸色外,再无任何修饰。
但与众不同的,是她那眉宇之间含着一团男儿的英气,嘴角上又挂着几分果断,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理家的好手。
事实也是如此,从嫁入李家八年,李英节一年之间,七八成时间在军营,家中大小的琐事均由她操持料理。
可以说,没有她,李英节还真没办法养大李沐两兄弟。
所以,李家说话最有份量的绝不是李英节,而是杨氏。
李沐答道:“娘,二十贯铜钱太重不好拿,所以我把十贯寄放在了西市常记酒肆,另外十贯,我用掉了。”
“你这个败家子,用掉了?一天就用掉十贯?”一旁李英节勃然大怒。
后面杨氏一把将李英节推开,上前来看着李沐问:“怎么用掉的?”
边上李沂虽然怕李英节,但不怕杨氏,他插嘴道:“娘,大哥和我去市集给爹买了件新衣,给娘买了根金钗,还给梁先生买了块玉镇纸,最后就剩下八九十文了。”
李沂一面说,一面把背上包袱打开,将衣服、金钗,还有剩下的铜钱拿了出来,递到杨氏面前。
杨氏点点头,伸手接过。
她倒不是个小气的人,听到李沐买玉镇纸送梁仲业也觉得应该,想当初收李沐兄弟读书,梁仲业却是一文钱都没收,反而倒贴了三年的文房四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