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裴茂不假思索,一口否决。
赵温诧异地看着裴茂。他本来以裴茂会迫不及待地支持天子呢,完全没想到裴茂如此直接地反对天子的意见。
“说来听听。”
裴茂不紧不慢地说道:“诸位应该还记得,这些匈奴人是族内争斗,单于失位,入朝请援的。适逢先帝驾崩,又有权臣乱政,朝廷自顾不暇,匈奴人进退无依,求归国而不得,这才滞留平阳。虽有劫掠之举,却无叛国之罪,遣使斥责即可,毋须讨伐。”
张喜看向少府田芬,嘴角抽了抽。
田芬的脸色更加难看,忍不住说道:“天子说了,河东乃三代龙兴之地,平阳乃是卫霍故里,不能被匈奴人腥膻所污。不管匈奴人是不是有罪,都必须退出河东。若是匈奴人不退,那就是抗诏,天子一样有理由征讨。”
裴茂笑笑。“若是匈奴人服我华夏衣冠,习我大汉礼仪,不再有腥膻之气呢?”
说着,裴茂转向赵温、张喜,笑容灿烂。
张喜心里一紧,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他立刻捂着肚子,起身说道:“惭愧惭愧,腹中不安,失陪片刻。”连鞋都来不及穿好,趿着鞋,奔出了帐。
赵温慢了一步,看着犹自晃动的帐门,不由自主的骂了一句。
“这老匹夫,逃得真快!”
众人忍俊不禁,只是碍于礼仪,谁也不肯先笑,一个个憋得脸色通红。
过了片刻,有人率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瞬间,大帐里爆发出一阵狂笑。
帐内的人都知道赵温、张喜奉诏管教李式的事,都成笑话了。
赵温也忍不住笑了。
“诸位,且慢幸灾乐祸。教化万民,可不仅仅是我与司空的责任,你们又何尝能置身其外?”赵温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又看了一眼含笑不语的士孙瑞。“君荣,你也别笑。不管你是卫尉,还是太尉,都有教化之责。”
士孙瑞笑道:“我军务繁忙,教化的事,还是司徒、司空多费心。”
“你……”
“当然,你若是觉得匈奴人不好说话,需要先用武力教训一下,我等责无旁贷。”
赵温收起了笑容。“你也赞同天子讨伐匈奴?”
士孙瑞点点头,神情恢复了严肃,目光扫向案上的木简。“匈奴人虽未叛汉,但抄掠百姓,为祸一方在前,闻天子为李傕所迫,不率部勤王在后,不谓无罪。天子派使者切责,他若能醒悟,自然最好。若是执迷不悟,自然要予以惩戒,以示朝廷自有律法,不可轻犯。”
赵温盯着士孙瑞,眼珠转了转,沉吟不语。
角落里传来一声轻笑。
众人转头看去,正是故太尉,现任光禄大夫的周忠。
周忠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卫尉豪迈,不愧是关中名士。只是南北军刚刚满员不久,征讨匈奴人怕是实力不足。我听说,这两天不断有关中壮士投军,卫尉何不等上几日,待南北军恢复孝武时规模,再行孝武征讨四夷故事?”
众人赫然变色。
士孙瑞抚着胡须,沉吟良久,一声轻叹,原本挺直的身躯缓缓放松,弯曲如弓。
周忠转头看向裴茂。“巨光,河东何时以卫霍为荣了?巨光欲以本郡自矜,攀附名臣,也不必攀附这等为太史公不齿的佞幸之臣吧。”
裴茂尴尬地拱拱手,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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