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佐跑了好远好远,直到累得气喘吁吁时,才被迫停了下来。手抱着肚子顺势倚着路边的电线杆重重地喘气,眼底一片雾气,却自始自终都没掉一滴泪来。
肚子很痛,痛到额头沁出了冷汗,她再也跑不起来了,抬脚慢慢地往前走,两手放在小腹前,走一步痛一下。
有什么东西好像从身体里流出来了,暖暖的,热热的,还伴着钻心的疼,左佐面色发白,意识到那是自己身上的骨血之后,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汹涌的泪水一串一串地落,步伐越发酿跄,最终体力不支,重重地倒在地上。
视线模糊之前,她看见了白房子上面的红十字架,摇摇晃晃的。
一直跟在身边的金刚大声嗷了两声。
左佐再次醒来的时候正躺在病床上,旁边有一小护士,见她睁开眼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话。左佐听得清清楚楚,孩子没了,她失血过多导致休克,医生给她做了清宫手术,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说完小护士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她的,望着她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说真的,你差点死了呢!幸好是倒在我们医院附近,抢救及时,以后可不能拿这个问题开玩笑了啊,怀孕了怎么能做剧烈的运动呢真是。”她念叨完,又自顾自嘟囔了句,“话说你怎么那么眼熟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理原因,左佐竟然觉得身体有些痛,手撑着狭小的床坐起身,小护士拿来了她的手机,“你手机有锁,我们没法儿联系你的家人,你打个电话让他们来办下手续吧。”
左佐接过手机,艰难地开口,“我想见一下你们主任。”
“我们主任很忙的!”
“你去,这个东西给你。”
左佐摘下了左手上的结婚钻戒,小护士瞧了一眼,大惊失色,这么大的钻石她不敢要,吃惊到脑回路来了个大转弯,“你等等,我马上就去。”
主任大概是听说有大钻石的事情,没一会儿便来了,戴着近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男的做妇科主任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左佐也没有大惊小怪,直接提了自己的要求,要他帮她开张做人流的单子,说着便送上了自己的大钻石。
男主任轻咳了几声,瞧瞧周围,发现没有人,便悄悄收下,给左佐照办了。左佐接过单子塞进口袋里,步伐维艰地出了医院。
趴在医院门口的金刚一看到她出来,就摇着尾巴凑了上去,左佐伸手摸了摸它的头,露出一抹苦笑,“我们回去吧。”
一人一狗慢吞吞地向前走,从白天走到黑夜,转了无数个弯,终于抵达齐眉山山脚下。
左佐没有停下脚步,依旧向前走着,金刚静静地跟在她身边,走到半道上时,它突然转身吠了几声,凶神恶煞地盯着某个点。
有个人影突然从树身后面蹿了出来,撒腿就跑,金刚迅速追了上去,那男人刚跑出十几米远就被它扑倒在地,手里的相机摔出好几米远,男人一脸焦急和恐慌,金刚伸出爪子,用力抓花了他的脸,男人发出嗷嗷的惨叫声。
之前有一次荀良佑带着金刚出门去玩,路上调戏了个美女就被人拍下,把那人引到角落里一顿痛打,再把相机砸烂取了内存卡,随后转头对金刚说道,“看见了吗?以后再有像这样乱拍我们家里的人,你就干翻他们。”
金刚很通人性,记在了脑子里,做在了行动上,把男人的脸抓伤了,就要下口咬他时,听见了他嗷嗷的叫声,金刚跟着嗷了几声:哼,看在你是同类的份儿上,今天先饶过你。
它去叼了相机回来便跑回去跑找左佐,人是找到了,只不过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脸色苍白,不省人事。
金刚把相机放在旁边,扬起头大声嗷叫,守在左佐旁边等着山上的人下来。
左佐第三次醒来的时候,连话都很难说出口,转了转眼珠,发现荀良佑正面色发沉地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个相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今天去哪里了?”他冷声问出口,眼睛快要喷出火来。
“做……”一开口就发现声音哑得厉害,左佐轻咳了几声,艰难地出声,“做人……”
“你给我住嘴!!”荀良佑突然厉声打断,眼神闪闪烁烁的,拿着相机的手开始颤抖,害怕从她嘴里听到已经成为事实的恐怖事情。
今天他哪儿也没去,坐在客厅里等了她一天,傍晚听见了金刚的叫声,疯狂夺门而出。
把左佐抱回来到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他没给她喊医生,就是怕得到那可怕的事实,还有金刚叼回来的这部相机,记录了她今天去了哪儿,呆了多久,还有她身上那张医院开的单子,也可以知道她做了什么。
可荀良佑从来没这么怕过,比听到荀文正成为半植物人还要害怕,她晕倒在路上时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他以为她死了。
左佐死了。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实啊,荀良佑从来没想象过没有左佐的日子是什么样,就是因为害怕!
左佐虚弱地问出声,“你很难受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