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道:“民间真实情况如何,朕不想弄得那么清楚,现在朕只知道府库内银子太多,需要拿出一点来用用。”
说到这里,朱厚照的声音提高八度,“朕用朝廷的银子,不会有些人心疼不舍得给,再跟朕说什么为了民生不能花这笔钱吧?”
当朱厚照问话时,炯炯目光锁定杨一清,眼神中的问责之意非常明显,不过他没有直接说出来。
杨一清虽然低着头,却能明显感受到皇帝的质问,他对于很多事有自己的见解,只因文官是以谢迁为领袖,很多时候不得不听从谢迁吩咐行事。
朱厚照见没人回答,冷笑一声:“造船一百万两银子,全都由户部调拨,再拿出二百万两银子来作为赈灾和中原平乱军费,你们有何问题?”
在场文臣武将都不吱声,只有张苑恭敬地说道:“陛下英明。”
朱厚照不屑地道:“朕早就说过,西北一战规模不大,沈先生用很少的人马拖住鞑靼人数十万雄兵,最后更是以少打多获得全胜,最后却莫名其妙花了朕那么多银子……感情只是被你们在账面上闹出个亏损,其实朝廷没亏反而有赚!现在更因此而致民怨沸腾,你们真是……”
朱厚照指着在场众多官员,大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怨责。
因张苑当场点破户部弊政,现在无论皇帝说什么,都没人敢站出来反驳,旁边杨廷和一肚子怨气,但到底他不是内阁首辅,在朝中的地位未必比杨一清高,现在连次辅梁储都沉默不言,他最后只能叹口气,乖乖地低下头。
朱厚照道:“这件事,朕是跟你们商议过的,别回头又有人跑到朕这里来说朕擅作主张!有时候朕自行做决定也是有原因的,你们不做事,朕做了你们还不服气,那就是你们臣子失职!”
终于,朱厚照不再想听在场文武大员跟他说什么,站起身一甩袖便走了,连銮驾都不需要。
众大臣赶紧行礼恭送,但朱厚照根本不在意这些,径直进奉天门去了。
……
……
朝议在尴尬的氛围中结束。
本来很多人还有想法进言,但看到这副架势后,一个个又开始庆幸,好在自己没说什么。
刘瑾当政不过两年,朝廷内便形成虚以委蛇的推诿风气,遇到事没那么多人出来承担责任,至于谢迁和杨廷和等人虽然在许多事情上很坚持,却因为做事的方式方法不得皇帝欣赏,渐渐在朝中失去人心。
杨一清则觉得很委屈,毕竟户部少报库存之事,一直是谢迁在做主,他责任不大,但旁人却不清楚内情,现在皇帝没问责但不代表回头不会追究。
他最怕的并非是皇帝问罪,而是觉得此番自己大失颜面,以后很难服众。
大臣们三五成群向宫外走去,对大多数人来说终于可以松口气,不过对少部分人来讲则不甘心。
“介夫,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跟陛下争,陛下所做一些事也是深思熟虑后所为,从道理上来讲并没有错。”
梁储之前一直冷眼旁观,朝议结束,他用一种近乎苦口婆心的态度劝说杨廷和。
杨廷和黑着脸没有说话。
梁储在内阁的地位比他高,早一天入阁排位也在他之上,他就算心有怨言也不会在梁储面前发泄。
奉天门前人都快走光了,却有一人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却是之前被皇帝喝斥的杨一清。
梁储和杨廷和看到后都不由摇摇头,不过到最后二人也没过去劝说。
只有李鐩上前拍拍杨一清的肩膀,好像很理解杨一清所作所为,因为他身为工部尚书也能深切感受到来自谢迁的压力,总的来说就是你这个尚书要完全听我的,皇帝不做主我就替你们做主,你们就是给我办事的。
“库银问题已顺利解决,想来不会再有什么事了。”李鐩安慰道,“应宁,你不必太过担心,陛下会理解的……”
杨一清抬头看了李鐩一眼,摇摇头,显然无法放下心中郁积,有些话他还不能对李鐩说明,显得异常憋屈。
恰在此时,英国公张懋往这边走了过来,脸上仍旧带着习惯性的笑容,眉眼弯弯,如同个老狐狸一般,道:“没想到户部有这么多存银,看来咱大明国富民强啊。”
这话在杨一清和李鐩听来很别扭,但张懋偏偏就说出来了,还是堂而皇之说,像是在昭示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