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和笑盈盈的将持有双连璧的手置于背后,一步一缓的向他走去,眼里柔和的光线没有包容错愕难醒的季橙。
她生动一笑,却飘忽如春风逝于无形,淡道“我的真名叫荣和,不过你放心好了,我这个公主也做不了几天了,只要你肯助我一臂之力,我就把玉璧还给你。”她的神色笼上了一层阴郁。
季橙也想直接开门见山,微冷的道“我能帮你什么?”
荣和道“很简单,我要你挟持我离开这里。”
季橙懵了,心想挟持公主的逃离,与玷污公主下场有何分别。被气的有些无语,哂笑道“公主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荣和转身在桌前坐下,桌上被夜风吹得忽闪的烛光斜照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恰巧映出那藐笑间不觉有些阴鸷的神色,道“玩笑?你以为本公主会拿自己的清誉和你玩笑吗?”
季橙眉心的阴霾愈发的深了,语气没有半点神气道“你这么做有何目的?”他想了想猜疑着道“难道你不想进宫面圣?”
季橙好像一语窥破了她的内心,她隐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面色如寒冰道“我不会把自己献给你们大明的皇帝,死都不会!”她压低着愤怒,狠狠拍在了铺上布的桌上,发出一声沉闷。
季橙霍然醒悟,原来龟兹要把荣和献给大明皇帝,说出来可能连联姻也算不上,要不然怎会以琴姬之名进京,季橙有些理解她的处境。
他道“所以你要走,可为什么你不自己想法逃走,一定要人挟持?”
荣和挑眉放低眼波道“自己逃就是违反父王的命令,弃龟兹于不顾,这虚有的罪名我自己承担倒也不怕什么,可是若是传进你们皇帝的耳朵他会怎么想?反过来是把龟兹推入水深火热之中,我不能这么做。”她虽然保持着平静,可季橙还是听出她起伏的泪意。
季橙有些沉默同时也有些感触,此前他根本不知道她承受着怎样的压力和内心的煎熬,一面是自己部族的荣辱,一面是那颗倔强不愿任人摆布的真心,其实无论去留都不该以对错论之,这些本就不该由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去承担。
他本应毫不犹豫的帮她的,都是不愿被命运摆布的人,可是他的难处呢?挟持公主是大罪,荣和离开之后,他应该如何面对世人的指责而无愧自处,他的家族父母都会为此蒙羞甚至遭刑罚连累,帮与不帮这个难题终是扔给他了。
迟疑与举棋不定之时,荣和说了一句“我不愿意开口求人,但是你是我最后的希望。”
季橙一怔,望向她,眼里似柔还伤尽是诚恳。季橙几乎有些动摇了。
荣和眼里好像就快有泪水夺眶,她低下眸有些绝情的道“所以我不会征求你的意见,我们除了对方都没有选择。”
季橙不禁冷笑一声,道“你本来的计划是想让我以为你对我动情,让我心甘情愿带你离开?”
荣和道“不错,我会留好一封书信说是你逼我这么做的,即便死也不愿苟活,让他们以为我会自尽。只可惜你并不愿上钩。”
季橙觉得自己很傻,明明就有些怀疑还是前来了赴了这“鸿门宴”。
他忽然很想知道一件事,若有所思的问道“我想知道你原本计划离开之后要如何处置我?放我走,你会让一个知道你秘密的人活着离开吗?”
荣和一怔,她没想到季橙的心思远比她缜密,她不得不带着几分赞许看着他道“你很聪明,那是我原先的计划,现在我不会这么做。”
季橙觉得她的回答很有意思,起码让他起不起来,追问道“哦?原先是多久以前?现在又有何计划?”
荣和笑着起身向他走去,与他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住了,那双眸如秋水依依,你看这她含笑,其实却无多少情分,道“至少我不讨厌你,你放心好了,只要你成功助我离开,我保证不会伤害你,还会交给你一样足以让皇上放过你的宝物。”她说着已经走开。
季橙似乎听了她最后一句话才做出了决定,只听他笑意很轻却没有不快,道“这么说不答应你我会死,答应你反而是生路?”
荣和道“不错。”
季橙从荣和屋里出来的时候,门外没有守卫,由于整个鹊云楼只有季橙一个外人,所以也不需要这么森严的戒备,谁能想到公主自己会跑走呢?不错,他已经答应了这个冒死的计划,都是被命运算计的人,他能理解荣和。
又过了一日,傍晚时分,荣和正在喝茶,门一把推开了,丽香神色慌乱的进来将门关好,荣和正奇着。
丽香冲过来气都不喘说道“公主,不好了,刚才胡将军和我说县官派人快马进京,将我们朝圣之事禀告了大明皇帝,明后两日派来迎接的官员就到了。”
荣和拍案站了起来,怒道“什么?怎么会这样,这个县官真是多事!”她几乎压抑不住怒气要吼出来。
丽香道“事到如今,公主只能提前行动了,好不容易装病拖了这么久,哎!”她负气长叹,没有说下去。
事出突然,荣和一下失了分寸,来回踱着步子,思忖着道“现在走离和霖哥哥之约就还有两日,可是不走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她在桌前坐下,神色已然没有放松,道“我们这次主动访明,一路走来声势浩大也有地方官员礼待,要说皇帝不可能不知情,可是一直都没有过问的意思,如今……”
丽香很快接道有些愤愤,“那皇帝当然装糊涂不理咱们了,龟兹如今不过是大漠的部族,在他眼里或许连个国都不是,之前使臣几次来访大明以求庇护或是借兵抵抗鞑靼的骚扰,大明皇帝都只是在敷衍咱们,现在是到他眼前了,他才不得不派人来接了。”
丽香说的有几分道理,龟兹王朝覆灭于唐,却侥幸留有后裔存活至今日,大漠上坚强的部落却不知被多少部族盯着,恨不得划入囊中,也才有了这次的“进献”。
荣和沉声道“你去找季橙来商量计划,我们今晚就行动。”
丽香睁大了眼睛迟疑了片刻,斩钉截铁的应了声便去找季橙了。
荣和走到床边,从叠放的一丝不苟的被褥下取出一柄长剑来,剑鞘很是特别精致,她摸过上面以皮革剪制的龙马图腾,拔开了剑鞘,冰银色的冷光映在她的脸上,连神情也变得冷酷,“此计一施,既定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