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个子的事情,我和罗爱国被部队开除的事情家里也知道了,但当时我们已经顾不上害怕了,满脑子都是要救大个子。
在罗爱国父亲一个老战友的帮助下,我们总算是保了大个子一条命,有时候我常常在想,一个老实人被逼急了,真的是很可怕的事情。
当然,大个子不算什么老实人,我们都是战场里爬出来的人,动刀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星期三,天空下着蒙蒙细雨,我和罗爱国去监狱看望大个子,这是我们第一次探监,也是大个子判刑后的第一次看望。
当在监狱里看见剃光头发的大个子的时候,我和罗爱国一点说笑的心情都没有了。
大个子隔着玻璃和我们讲笑话,我实在听不下去,就骂了他一句:“我说宋宝亮,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你如今这个样子好笑吗,你让你家里怎么办?咱们现在回归社会了,不是在部队,不是在战场,更不是去找什么宝贝,你玩什么命啊!”
其实我后面还有一句话想说,但边上有狱警,我没办法说出口,我想说的是大个子太傻了,要想弄死郭墩子,至于以命换命吗,他应该和我们商量一下,对付那种混蛋,我们有得是办法。
大个子见我骂他,嘿嘿傻笑,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转身走出去不再理他。
罗爱国看着我去门口抽烟,他苦笑着拍拍面前的玻璃:“我说大个子,你这回是真过了,你让我们怎么办,你小子不地道啊。”
“俺知道。”大个子撇撇嘴,“但俺不后悔。”
“废话,我知道你不后悔。”罗爱国说着,伸了个懒腰,“行了,还有什么事赶紧说,说完了,我们还要赶火车呢。”
“你们……今天就回去了?”听我们要走,大个子有些失落。
罗爱国点点头,笑眯眯的看着他。
大个子想了想,犹豫着问他家里怎么样了,罗爱国没有吓唬他,说的全是好事。
他告诉大个子我们把他老爹送到了市医院,那个姓杨的女人给我们的钱,还有从呢子大衣那里挣来的钱,我们全都给他老爹治病了,医生说手术很成功,老头出院养些日子就没事了,我们估计了一下,最后还能剩点钱,就让家里留着过日子吧。
听我们帮他料理了家里的事情,大个子终于忍不住哭了。
罗爱国没劝他,静静的看着他哭,等大个子哭够了,大个子咧着嘴对罗爱国说了声谢谢,罗爱国不屑的笑笑,问他是跟我们说话呢吗。
大个子笑了,抹着眼泪,对罗爱国说:“骡子,能认识你和红卫,是俺宋宝亮这辈子的福气,以后俺家里的事你们多帮着点,俺……俺可能赶不上俺妹子结婚了。”
“你还知道?”罗爱国损了大个子一句,缓缓站起身来:“行了,大个子,事已至此就看开点,在里面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家里的事你就别惦记了,我和红卫早想好了,以后你家就是我们家,我们哥俩按月给咱家寄钱,过年回来看爸妈,咱妹子结婚的事有我们呢,你就放心吧。”
“骡子,俺……俺对不住你们!”大个子说着,低头又哭了起来。
听着后面罗爱国和大个子的对话,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抹掉眼角的泪水,弹飞烟头,我返身走了回去。
我隔着玻璃盯着大个子看了很久,大个子不敢看我,一直低着头。
罗爱国怕我们这样会尴尬,就拉了我一把,说我们该走了。
我没忍住脸上滑了一滴泪下来,我转头抹掉,拍拍玻璃说:“大个子,早点出来,我们在北京等你!”
我这话说完,在一旁狱警的注视下,转身离开了监狱。
行走在蒙蒙细雨中,我此时的心情就像这天气一样,很是失落。
罗爱国一直跟着我,他没说话我也没说话,等我们到了汽车站后,他问我要不要再去大个子家里看上一眼,我想了想,还是不要了,因为大个子的母亲已经够伤心了,我们应该让大个子的母亲静一静,而不是让她一味沉浸在痛苦之中。
从汽车站到火车站,再坐上火车回北京,这一路我和罗爱国很消沉,吃着花生米,溜着小白酒,嘴里仍感觉淡出个鸟来。
少了大个子在身边,突然感觉空落落的,但人就是这样,一生虽然很短暂,但也很漫长,在这有限的一生里,我们会经历很多很多的事情,遇见很多很多的人,这些事有的是好事,有的是坏事,那些人有的是难以忘怀的人,有得是恨之入骨的人,但那又怎么样呢,这都是我们的生活,说白了,我们都只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一个看客罢了,好与坏,善与恶,随着时光的消磨,都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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