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见老顽童突然安静下来,只当他是因为饿了才懒得说话,了无径自说道:“从明日起,你我轮流到附近的山头寻找冰火莲,等找遍了附近的地方,我们再继续前行。
切记,找到了冰火莲之后不能将它立即摘下。按照医书上的记载,冰火莲一旦被摘,半柱香的时间内如不服用便会枯萎,一旦枯萎便再无效用。虽不知此传言是真是假,但我们不能冒险。”
说完,便又闭上了眼,右手拨弄着佛珠,左手直竖,双唇一翕一阖的,无声地念叨着经文。
老顽童闻言怔了怔,随即机械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待吃完东西,见了无气定神闲地打着坐,眸色闪烁了一下,他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便又垂下了头。
“老顽童,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般吞吞吐吐的了?”倏然,了无悠悠开口,那双眸子却依旧紧闭,手上的动作也未停。
抬头扫了了无一眼,犹豫了一下,老顽童还是将心底的话问了出来。“老家伙,你当真确定你要救我徒弟?你不后悔?”
这世上有多少人会用自己的命来换别人的性命?老顽童觉得,大抵是很难数出几个来的。
拨动佛珠的动作一顿,放下左手,了无缓缓掀开了眼帘,神色恬静。“不后悔,若后悔,我便不会来这里。”
沉吟了片刻,老顽童幽幽地说:“老家伙,我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很伟大。”
若换做是他,一个与他非亲非故的人,他断然做不到用自己的命来换别人的命。
闻言,了无笑了,笑容祥善。“如果我说,我是存了私心的,你信不信?”
老顽童一愣,有些泛白的眉毛挑得老高。视线在了无脸上扫了又扫,他摇了摇头。“不信。”
“呵呵!”了无轻笑,然后道:“老顽童,其实这次我是真存了私心。
想必你也知道,用冰火莲虽然可以解去夜无殇身上的毒,但他身上的穴位因为封闭太久,以致经络不通,再加上他之前受了内伤,经脉受损,即便毒解了,从今往后,他也将彻彻底底成为一个废人。
但是,倘若我在他服下冰火莲之后用内力打通他全身的经脉,再将我毕生的修为传授于他,他便还是从前的夜无殇。
他既然承了我的恩,按照俗世间的知恩图报一说,他应该回报我的恩惠。我所求不多,只希望他在做任何决定之前为天下黎民想一想。
如果可以免去战事,便最好不战。如果终究避免不了,那他就应该尽他所能阻止三国一统。你我皆知,战事持续越久,百姓所受的苦便越多。”
“呵呵……”老顽童笑了,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他道:“果然是出家人慈悲为怀,无时无刻不在为天下百姓着想。”
“阿弥陀佛!尽我所能,至于他将来愿意与否,全凭他自己做主。”
想到夜无殇现如今的处境,还有那至今仍受困于宫中,不知道情况如何的人,老顽童摇了摇头,心中颇有些感叹。
往后的路,怕是充满坎坷……
第二日,天刚明,坐禅坐了一夜的了无率先睁开了眼帘。见老顽童随之转醒,他站起身,然后钻出了帐篷。
帐篷外,经过一夜的洗礼,地面的积雪相比昨日又厚了好几寸。抬眸往四周眺望了一会儿,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他又回到了帐篷内。
坐下来,一边捣腾着火堆,他一边淡淡地说:“老顽童,等下你守着你徒弟,我先出去转转,大概中午回来。”
伸了个懒腰,待全身的肌肉都清醒过来,老顽童打了个哈欠回道:“好。你先忙着,顺便再把粥给煮了,我到附近转转,等下就回来。”
说完,便动作利索地钻出帐篷,一溜烟跑了个没影。见状,了无摇了摇头。“不想做饭就不想做呗,干什么要跑?真是狡猾得很。”
接下来的数日,老顽童每日都是清早起来便找各种理由开溜。因为溜达的地方越来越远,是以,他每日都回来得越来越晚。
对于冰火莲,他心里急着找到,然而,有时候找着找着他却会不由自主地坐下来长吁短叹,面露惆怅。
他自认为他这一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唯一能拿出来和别人比的,便是他那两个让他引以为傲的徒弟,楼澈和夜无殇。
他这两个徒弟,一个是楼兰年轻有为的城主,一个是称霸汾河航运的掌舵者,都是三国中响当当的人物,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每次一和了无说起自己的两个徒弟,他都直感觉脸上有光,像贴了金似的。
如今,只要一想到从今往后再没有人听他谈论两个徒弟,他便觉得接下来的人生少了很多乐趣。
于他而言,了无是陪伴他走过几十年的人,是个不可多得的老朋友。偶尔相聚,即便不能像江湖中人那般豪气地抱着两坛好酒开怀畅饮,但能酣畅淋漓地过手数百招,那也是他人生中的一大美事。
只是,这样的美事,往后再也没有了。
以后,再无人听他谈论自己的徒弟,再无和他旗鼓相当的对手陪他过手数百招。
自从有了这样的认知,每每想起一次,老顽童便难受一次,连找寻冰火莲的心思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