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的一下,宋乾一手甩出,那些折子从宋劭手中打飞,洒落在地。外头风声愈大,阵雨愈狂。宋乾大声道:“父皇,儿臣不去南方。父皇既然非要重用奸臣,儿臣明日便在东华门领群臣长跪不起,请父皇诛奸臣、保社稷。”血气上涌,猛然站起,转身要走。
宋劭猛地抓住儿子肩头,气道:“站住,你给我站……”身子一歪。宋乾愤怒之下,大力回身甩臂,轰的一声,殿外雷霆震响,殿内间伴着“叩”的一声重响。
“父皇……父皇……”紧张的,低沉的说话声轻轻的响起,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太子那张苍白的脸。
狂风暴雨中,有人在风雨里狂奔。过了一会儿,一个三十左右的女子领着几人进入殿中,颤颤抖抖的检查过后,那女子猛一咬牙,大声道:“来人啊,通知左金吾卫上将军曹毅紧闭宫门,速速去请太子三师。”对着她的儿子喝道:“慌什么慌?记住,你刚才什么也没有看到,是母后先到这里,再通知你的。”
环视一圈,厉声道:“你们听到没有?”
周围仅有的几位宫女、太监吓得跪倒在地。
那一晚,暴雨倾盆,太子三师连夜入宫,紧跟着,皇宫、内城兵马调动,在那狂风骤雨带来的昏暗中,一道霹雳破空而下,犹如撕裂了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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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江骑着快马,在八月底那逐渐转凉的天气中狂奔,在他身后,春笺丽与小梦两人腰插宝剑,带着十几名武林中人策马紧随。
天子驾崩的消息,在正式的通告到达之前,便以极快的速度传到了宁江耳中。虽然知道这些日子,宋劭积劳成疾,但毕竟看着还是能够支撑下去。没有想到他竟然突然暴毙,令得宁江亦是措手不及,只能先快马加鞭,赶往昊京。
眼看着那壮丽的京城,由远而近,出现在他的眼中,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城门已经紧闭。他在城下勒马,城门之上,一名官员露出脸来:“原来是宁大人,宁大人何事回京?”
宁江在城下朗声道:“听闻圣上驾崩,回京祭奠。”
那官员迟疑了一下,道:“圣上驾崩,新天子即位已有三日,韩相起复,那个……此刻天色已晚,下官还需要先请示一下新天子和韩相,才能放宁大人入城,请大人稍待。”
宁江略一沉吟,猛一策马,低声道:“走!”
新天子自然便是宋乾,宋劭方自驾崩,他就起复了被宋劭罢免的韩熙。宁江身为尚书左臣兼门下侍郎,连进入外城都还需要向皇帝和右相通报。朝廷接下来的动向,简直就是不言而喻。
眼看着宁江二话不说,策马就走,那官员在城头不知所措的叫道:“宁大人!宁大人……”
建孝二十年八月二十三日,天子宋劭驾崩,太子宋乾即位,紧接着,新天子起复旧相韩熙为尚书右仆射,继续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废尚书左臣兼龙图学士宁江门下侍郎之职。
复相后,韩熙尽废宁江所提拔之文官武将,率御史于新皇面前,控诉宁江妖言惑主,蒙蔽君上,把持朝政,擅权作威。新皇召宁江回京述职,然而宁江竟已不知所踪,新皇大怒,下诏斥宁江奸佞,罢黜其一切官职、勋位,令御史台搜罗其罪证,下海捕文书捉拿。
紧接着,新皇宋乾,以祖宗之法不可擅改,先皇不过是受宁江蛊惑为名,重定军中阶级法,取消保甲制,收回下发给民兵的弓孥、兵器,尽废各种新法。卢至思告老还乡,原太子太傅程德厚任左仆射,平章军国重事徐修省力言保甲不可废,新法不可改,被天子勒令还乡。
其后,新天子宋乾调居志荣等宁江旧属,前往西南平叛,并一改防守姿态,令湟河以北数十万官兵,逼近割让给蛮族之四州,意图收复失地,重振华夏雄风。
长河两岸,官府四处搜捕奸臣宁江,与此同时,朝廷尽废各州之武举,朝政反复,令天下习武之人尽皆不满。被宁江罢黜的儒将,也尽皆官复原职。
中原与江南的乡绅们,依旧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西南的战事与北方的蛮族,感觉上离他们太过遥远。北方的土地上,失去土地的百姓渴望着这一次朝廷的官兵能够成功的驱逐蛮胡,夺回他们的田地。控诉奸臣的奏章,如同纸片一般飞入京城,以讨好新任天子,虽然也有人沉默着,但因其沉默,他们的声音无人能够听到,也根本无人在意。
那一天的早晨,一个梳着飞仙髻的女孩儿,立在京城外的一处山头,看往皇城方向,沉默无言,金乌在她的身后缓缓升起。
那一天的早晨,早朝之上,新天子意气风发,整个朝堂焕然一新,一派全新气象,延绵万里的锦绣山河,仿佛已经摆放在他的面前。
在这个即将改天换地的时代里,所有的一切,却以一种强大到不可思议的惯性,往那不可知的前方……滚滚推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