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娘一天没吃没喝,加上惊吓和失去父亲的悲痛,此时她真的没有力气跟着邱慈逃跑,两人在河边齐腰深的芦苇荡里委身前行,道路十分难行,就连邱慈自己都一路踉踉跄跄的,更何况一个弱女子。,
两人从画洞祠里逃出来之前邱慈对天赌咒发誓,说要活着带她离开建康回广州去,二娘在这世上本来也没有什么亲人,眼前又是四处战火连天,独身一人根本无法活下来,,所以也顾不上礼义廉耻,打算先跟着邱慈逃生,到了广州以后再做计较。
两人相携往南艰难的逃到一处村子,只见整个村子黑洞洞的毫无生气,感觉像是**。邱慈轻声说道:“二娘你先在此等候一下,我进村里看看能不能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下来,明早乔装打扮一下再走。”二娘原本不愿意一个人留在这荒郊野外,她今天实在受了太多惊吓,可是体力耗尽没有力气跟着他翻墙入户,所以拉着邱慈的袖子,可怜巴巴的点头说道:“恩公,你可一定要回来找我,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等你。”
这话说的邱慈心里一热,一种大丈夫力求保护小女子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信誓旦旦的说道:“你放心,我肯定回来找你,你等着。”说罢委身偷偷摸摸的朝村子潜行过去。原来这村子里大部分人都逃难去越地或者江西了,还剩下那么几户不肯舍弃房屋田产的或者家里穷只能等死的人家,晚上早早吃完晚饭,关上大门,连灯都不敢点,全家在黑暗里相拥而眠。
邱慈来到一户人家门口,趁着夜色摸进去一看,里面虽然凌乱但是好像吃放还有点吃的,邱慈拿着一个地瓜啃食,一边又翻箱倒柜的厨房里搜寻其他食物,最后在碗橱后面找到一点面粉,他心里大喜,于是藏好食物,偷偷又出去把二娘接进村来。
两人不敢点灯,二娘摸着黑在厨房里用那点面粉做了一大碗面条给邱慈,邱慈放下手中的地瓜,闻着香喷喷的面条,觉得此刻肚子里的蛔虫都在闹革|命了。呼啦喝一口热腾腾的面汤,邱慈觉得自己的浑身的力气都开始恢复。
邱慈感激的对二娘说道:“二娘,你这面我只怕这辈子都忘不了,等回到广州以后你可以天天做给我吃么?”孙二娘此时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眼睛直盯着邱慈手里那碗面条,邱慈见状想起这个小姑娘也是一整天滴米未进,于是起身翻找出一只瓷碗,把面条赶出一半来,递到二娘面前道:“你看我只顾自己了,对不起啊二娘。”
小姑娘一开始还有点扭捏,可是经不住肚子里饿的咕咕响,这动静连邱慈都听到了,于是安慰她道:“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跑。”当下孙二娘也不再含糊,端起碗就开吃,邱慈见她吃的尽兴,自己也稀里哗啦一顿猛喝,没一会两只空碗就摆在面前,邱慈又拿出两只地瓜来,递过一只给二娘道:“这里还有地瓜,我们分着吃掉,等下稍作休息,等天亮后我去找两套破旧衣服假扮成乞丐再逃跑。”
孙二娘接过地瓜,默不作声的点点头,此时她也觉得自己四肢无力,喝了一碗面汤后才稍微恢复点力气,倦意也随之袭来,可是眼下的环境让她觉得慌张,无法气定神闲的安然休息,邱慈把自己的肩膀借给她说道:“没事,有我在,你安心睡吧。”
幸亏是天黑着,没人看到孙二娘此时脸上已是一片绯红,她没有作声,只是安静的像只温顺的小猫,依偎在邱慈肩膀上,安心的睡去了,她也觉得有邱慈在,心里安全感十足,可以放心的休息一下。
两人在别人家的厨房灶头旁互相依偎着渐渐睡去。天快亮之前是这一天中最黑的时候,此刻两人睡得正酣,忽然村外有只几十人军队进来了,骑马的武将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他们举着火把大声喧哗,骑马武将大声说道:“都给我仔细的搜,有活口全部杀掉,村里的粮食和财物统统带回大营。”士兵们高声回应。于是四下分散都去挨家挨户踹门了。
这就是侯景的部队,江北人到达江南以后就大肆屠杀建康一带的无辜百姓,杀人抢劫放火奸|淫无恶不作。
几个士兵来到邱慈他们躲藏的人家,忽然一个兵丁说道:“快看这家怎么厨房还有烟火飘出来,领头的士兵举着火把一看,果然有股子黑烟从厨房那边窜出来,于是抬脚就把插起来的大门一脚踹开,可是这门挺结实,门插也很粗,那军卒的脚咣当一声巨响踹在门上,大门纹丝不动,他的脚却遭了罪。
大门开不了,一个军士主动翻墙进去,从里面把门打开了。一伙人朝着厨房杀过来,邱慈和孙二娘两人被惊醒后就躲在厨房的稻草堆里。这几个士兵举着火把在厨房里四下翻找,没发现有人,这是一个士兵拉了拉领头的袖子,朝稻草堆努努嘴,只见稻草堆里有根丝带耷拉出来,稻草堆还瑟瑟发抖的在动。
领头的士兵举着长矛对着稻草堆大声喊道:“什么人,给我出来,不然乱刀砍死你!”邱慈知道自己和二娘已经被发现,当下只能从稻草堆里出来,跪在地上祈求到:“军爷,我们是逃难的小夫妻,身上的财物已经被洗劫一空,求你们放我们一条生路吧。”说完就给这几个叛军跪下磕头。
领头的军士走到近前在火把的照射下,看着邱慈,觉得他穿的还可以,但是十分狼狈不堪,头发凌乱浑身脏泥满脸污垢,看着的确像是逃难的。领头的看着邱慈问道:“你两真是夫妻?”邱慈抬头眼神充满诚恳的说道:“回大人的话,这是我家内子,正要逃离建康去南方亲戚家避难。求大人放过我们吧。”
领头也是个心慈手软的民夫,见他能带着老婆不顾生死的逃难,想起自己还在河北相州的老婆,心里一热,挥手道:“放你们也不是不行,只是此刻这里已经被我们占领,你出去就是死,不如重新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免得被其他军士找到也是难逃一死的。”
邱慈赶紧拉着还在浑身发抖的孙二娘给领头的军士磕头,嘴里不停的说道:“多谢大人不杀之恩,多谢大人不杀之恩。”身边几个士卒都是领头的同乡,一个年纪很轻的士族不解的问道:“大哥,我么放过他们,这样行吗?万一被人知道我们私放嫌犯,都会被砍头的。”
领头军士没有作声,他心里其实已经不愿意再杀人,这几天见了太多血腥的屠杀场面,而且大多都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如果是南梁的军队也就罢了,可是这些都是无辜百姓,又没有起来反抗他们,何必那么残忍的把人全部杀掉。在看到邱慈和孙二娘以后他愈发的于心不忍。
邱慈可不敢等他们想好了再走,既然这个领头的队长说自己和二娘可以走,他当下拉着她起身就要出门去。只见副队长一把拉住孙二娘道:“这小娘们长的不错,留下给我当老婆吧。”队长还要说话,可是这几个人已经明显被孙二娘的外貌吸引,虽然看着她满脸油污浑身脏泥,可是年轻的女娃子怎么看都有种味道,加上她的身段发育的确实不错,虽然家里穷苦,可是有些人就是这样,喝白开水都能长肉肉。二娘算是其中一个吧。
邱慈一听他们要奸|污孙二娘,当时心里就着急了,连忙挡在二娘和军士中间,满脸赔笑的说道:“各位军爷,这是我媳妇,求军爷们高抬贵手。那位大人已经答应放过我们了。”副队长此时****熏心,一把揪住邱慈的衣领恶狠狠的说道:“是他说放过你们,我可没说,再说了这么年轻的老婆你都享用过了,老子们还没开荤呢,你何必那么小气,哈哈哈。”
队长脸上的神色也不好看,这副队长跟自己不是一个地方的人,平时在队伍里总跟自己意见相左,不就是仗着他有个当军司马的姐夫所以才目中无人吗。见这几个人要奸|污这个小媳妇,他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干什么,将军说了搜集到的所有财物都要先缴纳到大营,有执事的笔曹进行分配,擅自私藏财物的杀无赦。”
副队长回头笑笑道:“这娘们也算财物啊,这能分成八块,我要她的头。哈哈哈。”队长上前一把推开他也大声道:“就算是个活人也要分到给你当老婆那才作数,此刻她属于公家的,怎么安排轮不到你说话,你难道想抗命?”说罢又盯着其他几个军士,这喜人都是他的同乡,平时都只听他的,此刻见队长发怒了,当即都退到一旁。
副队长见没人支持自己,当即悻悻然道:“好,你是队长怎么办你说了算。”邱慈见他们要带走孙二娘,到了这群强盗的大营里,以二娘这种身份结果可想而知。当即再度跪在队长面前哀求道:“大人你可是大营了小人的,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队长无奈的说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总比你们都丢了性命强吧。”说罢让人拉孙二娘拽走。孙二娘拼命高呼救命,邱慈也站起身冲上去要阻拦他们。
副队长本来就怨气十足,此刻更是恶向胆边生,抽出短刀一把揪住邱慈,扑哧一声,刀子准准的扎进了他的胸口,邱慈顿时呆愣在那里,看着自己胸襟泊泊的往外冒血,眼神毫无神采的瘫倒下去,队长还想救他可是为时已晚,一把推开副队长大声道:“你他|妈还要杀多少才满足?”
孙二娘看到邱慈被杀害,当时就晕厥过去,队长让一个军士像扛麻袋一样扛着孙二娘就走了。天开始渐渐泛白,院子里只剩下邱慈冰凉的尸体,整个村子都陷入一种嘈杂和躁动里,剩下为数不多的几户人家也惨遭屠戮,粮食财物都被洗劫一空。
侯景的叛军大部分就是从北方过来的,他们在江南没有后方根据地,所以不存在粮食补给这一说法,但是这么多人每天都要吃喝,打了胜仗还要发钱,这些东西哪里来?萧正德给侯景出的馊主意,就地取材,建康一带几十年没有战争了富庶的人家很多,随便打劫一些中层财产的地主就够他们吃喝一段时间了。于是侯景下令分出一部分军队专门负责外出抢劫村庄洗劫大户,还把人家的财物都抢走,遇到漂亮美貌的女子都抢回来献给侯景和其他将领,完全没有正义之师的样子简直是一群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