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扫视一圈,对那些女人道:“你们有谁看到过他作恶,可以告诉我。”
女人中有一个,微微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说。
这么一闹,她也想起来她也见过七刀。一个男人指派他干些粗重的活,他没干好,被男人一脚踢飞出去。脸先着地,鼻血哗哗流进嘴里,还笑着谢那“爹”脚下留情。
“如果有,可以随时告诉我。”竹生道,“如果没有,我不会杀他。也不会让别人在我面前杀他。”
她说完,拽着七刀的领子走了。留下那女人,在众人低声的安慰中,怨恨的看着她的背影。
七刀比她矮一头,被她提着领子,完全身不由己,形容十分狼狈。
竹生拖着他进了树林,远离众人,放开了他的脖领子。七刀眼睛犹自通红,胸口还起伏未平。
“你亲爹是谁?”她问他。
七刀先不解,后乍然背后生寒!他发热的脑袋陡然便冷静了下来。
“不知道!”他后背生出冷汗,“他们都睡我娘!谁也不知道我是谁的种!我管他们都叫爹,他们会笑,我就能少挨点打!”
他诅咒说:“他们害死了我娘!他们都该死!”
竹生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问:“杀过人吗?”
七刀立即道:“没有!”
竹生只看着他,不说话。她的手握住了刀柄。
七刀牙关打战,承认:“杀过。”
“踢死了我娘的那个人,他喝醉了,我用枕头压在他脸上,然后坐在枕头上,把他压死了。”他说,“然后我把他呕吐的脏东西都塞回到他嘴巴鼻子里,他们就都以为他是被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堵死的。这样的情况,以前寨子里就有过。谁也……没疑心我……”
竹生问:“什么时候的事?”
七刀道:“两年前。”
两年前,他七岁,靠臂力不足以让一个成年男人窒息,还得加上体重。
这是一匹真正的小狼崽子,野生的。
竹生一直看着他不说话。
七刀两股战战,冷汗直流。
过了许久,才听她道:“离那些女人远一点。”然后,她转身离去。
七刀站在那里,浑身犹如虚脱。
他其实甚至不记得生他的那个女人的脸长什么样子了。他不想忘记,可那时他还小,记忆就是无论如何都留不住。仇人日日相见,所以不会忘记。可一觉睡醒,那个女人的脸就淡去了。
他对她的记忆就只只记得,男人们拿他取乐,把他围在中间当成球踢。他回到小屋里,浑身都疼。那个女人把他搂在怀里,她的眼泪落在他的伤口上,杀得疼。可她的怀抱,又软又暖。
他短短的九年的人生记忆中,只有那么一点点柔软。所以当他向那女人挥拳的短短片刻,他的确是不怕死的。
只是他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勇敢无畏,当他冷静下来之后,面对那个怪物一般的少女,死亡的恐惧攫住了他。他就差指天咒地的告诉她,他和她之间真的没有杀父之仇。
竹生手握刀柄的模样,成了他一生的心理阴影。
吃过午饭,竹生教授女人们缠杀格斗的时候,那个女人没有再来。她本是最早拿起刀的女人之一。而后出发,她也没再坐竹生的那辆车,去了后面的车上。
竹生也没有坐车,她骑了马。
范大先生牵着马,看到翎娘神情恹恹。他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她抬眼看了眼父亲,什么也没说。
七刀原本是和女人们一起坐在车上的。现下车上没有了他的位置,所有的女人都冷淡的看着他,用目光表达了对他的拒绝。
男人们也对他视而不见。他们的亲人都因盗匪而死,没人会喜欢他这个小狼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