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的‘算学’热潮愈演愈烈时,终于到了三月初六,会试开始。
照旧是检查身上有无笔墨书写痕迹、解开头发检查有无藏夹带等——此前最多是两列士兵检查,这回检查的人数足足有乡试的三倍之多。
虽说比乡试那个‘蹚水而行’要轻松一些,那也是因为现在才三月,大部分人出门都得穿夹袄,还是让举人们蹚水,那可真是要他们的命。
况且,这回检查的仔细程度比乡试更甚。甚至还要张开嘴仔细检查口中、喉中有无夹带。
何似飞被那压舌头的板子戳到嗓子眼儿,当下身体本能反应就是干呕,但有两个士兵按在他肩膀上,愣是等检查完才放开。
甫一松开他,何似飞就闷咳个不停。他见士兵将给他压舌的板子扔了,这才在心里感觉舒坦些。
——幸好这玩意儿不是多人用的。
何似飞想到昨日乔初员带乔影的信来,说去年恩科会试,有考生将夹带用油纸包裹,吞咽入喉中,只是用一根线将其绑好,吊在槽牙间,待进入号房,再悄悄自口中抽出夹带。
最后提醒他说不定今年会有针对此等作弊手段的检查方法,望到时不要惊讶。
昨儿个何似飞还在想,这个要怎么检查,对着看每人的牙齿么?
没想到比查看牙齿更折腾人。
他手上拿着被监考松开的发带,核查过相貌后,领到了自己的衣服,在火把光照下穿衣绑发。
京城的气温比绥州冷不少,此前何似飞身体素质一般的时候,在木沧县考了县试,当时虽说不用将全身衣物都除去,但也差不离,可当时完全没这么冷。
可能是检查时间过长,何似飞这回穿上衣服时还能听到自己牙关打颤,感觉后脊发凉。
所有考生检查完毕,拜过孔夫子后,一一进入号房。
何似飞刚进入号房,先活动活动僵直的手指,点了根蜡烛,指尖在光晕周围拢着,稍微能温暖片刻。
其他被士兵带着去号房的考生见何似飞这边居然点蜡烛,目中都满是惊讶——会试一考九日,每三日下发四根蜡烛,这可是烧完了就不给补的!加之初春天亮得晚黑得早,用蜡烛的时间颇多,这考生好生浪费!
何似飞也知晓此事,所以他没敢点太久,感觉自己手指恢复了灵活后,便开始检查桌板和坐板,待一切确认无误后,将蜡烛吹熄,等待下发炭火。
炭火这玩意里太容易夹带小抄,因此不许考生私自携带,都是由士兵挨个下发。
每人每天一盆炭火,只要省着点,将火烧得小一些,可以保温整整一日。毕竟能考到举人的,年岁一般都不算小,大多都年逾而立,不如弱冠年岁的青少年抗冻,朝廷自然不能将这人冻死。
待所有考生落座,士兵开始依次下发炭火,何似飞按照前人经验,先将下发的炭火取出一半,放在考篮里,再点燃盆内炭火。
同时,将锅子放在炭盆上,把葫芦里的冷水倒进去烧。
如此一来,可以一边取暖一边喝热水。
可这也只是苦中作乐罢了,毕竟这会儿还不到卯时,距离辰时发答卷还有一个多时辰。在此期间不可离开号房,不可去茅厕,不可喧哗……简而言之,只能干等着。
以前所有科考,何似飞一般都是背靠在墙上,一边闭目小憩,一边等候下发答卷。
但京城是真的冷,他才靠在墙上,就感觉有透骨的凉意自脊背往身体里钻,何似飞一个激灵,原本酝酿的睡意都消散不少,身体更是反应快得立马坐直了。
这下真的休息不了了。
何似飞索性默背最基础的四书五经,用这个来缓解心神。
这边举人们一进考场,那边市井的赌坊便开始运作,将二十来位颇具名气的举人一一列出,角逐本次会试的会元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