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家靠里一些,两间茅草屋,一间用来做灶屋放粮食,一间住人,连个堂屋也没有,茅草顶瞧着像是才修补过,外头的土墙斑驳掉土,也没院墙护栏,远远瞧过去像是要塌败了。
黎周周这队伍动静大,引得田里干活的、院子口聊天说八卦的——自然是说的花娘的事。
“……我瞧着不像。”
“花娘自然不是那种人,可要是遭了歹人,人家歹人管你从不从呢。”
“那你意思便是花娘失了——”
“我可没说。”
“反正借这次事,懒汉是耍了一通威风,以后花娘可不敢高声说一句了。”
“还什么以后,被打成那副模样,别没了命。”
“没了也好,只是可惜了大娘。”
这些说闲话碎嘴的,多是妇人,对昨个的事也是复杂,可追根到底还是可怜花娘的多,就是失了名节清白,这也没脸做人了,你说说花娘命怎么这般的苦。
正说着便见车马队伍进了村,打头的穿着颜色新鲜的袍子,一瞅就是贵人。众人纷纷不说了,停了手里的活,神色也带着几分怯场害怕。
“花娘家是不是这里?”黎春从车架上跳下来问话。
村中妇人便见这位妹子,模样清秀皮肤白皙,是鹅蛋脸,柳叶眉,一双吊梢眼,跟她们不同,一瞧就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像是那狐媚子,可这妹子板着脸,一脸的冷意威严,众人又不敢冒犯轻视。
“是,花娘家就是这儿。”有婶子壮着胆子指了路。
黎春道了谢,也不上马车了,就打前头走了两步,队伍停下来了,黎春就候在底下,等老板下了马,同远处暗暗瞧热闹的说:“这是丝麻厂的黎老板,听说花娘重伤,过来看看。”
黎春昭州话说的不甚地道,可众人听到了黎字,先是一惊,还有人想莫不是李字,可不管如何说,这都是贵人,他们得罪不起的。
之后的事便是老一套了,村民怕慢待贵人,忙是通知村长前来,原本只是左邻右舍瞧热闹,最后拖拖拉拉全村人都出来围观了。而与此同时,黎周周进了花娘家,逼仄狭小,花娘躺在草席子上,身底就是一张薄薄破烂的褥子,一个身形瘦小头发枯黄的女孩坐在床里头流眼泪,拿手晃着她阿娘。
这便是花娘五岁的女儿了。
见了他过来,这小孩眼底是怯生生的害怕,瘦的眼睛特别大,哭的眼睛也红肿,小脸脏兮兮,头发是一把枯草一把乱糟糟,却跪在床上求他救救阿娘。
“请大夫先看看人。”黎周周伸手摸摸这孩子头,声音也温和几分,“莫怕,你阿娘听见你的声,指定舍不得走。”
“来,阿叔抱你下来,让大夫好好替你阿娘看病。”
黎周周抱着小姑娘下来,不过比福宝小一岁,这女孩轻飘飘的。
大夫把了脉,又瞧了伤口,说是难,要休养补身体,血流多了,人亏了。
花娘额头血呼啦一片,上头糊着锅灰,黎春一看就知道这是土法子止血的,黎周周觉得这伤口要清理,再看这地方,根本不能下脚。
“黎春找人把花娘抬上车,带回去。”黎周周发话。
花娘女儿哭要阿娘,黎周周摸了下孩子头,这孩子便停了哭,只拿大眼睛可怜瞅着他,说不要带走阿娘——
“带你阿娘走,你阿娘才能活下来,你也一同去。”
走自然不是这般好走的,出去时,才花了银钱去别家吃饭的懒汉回来了,饭都没吃完,被村里人叫着,说花娘工厂黎老板来你家去了。
懒汉是怕,本来是想跑的,谁知那人又说:“没准能给你家赔一些钱,花娘可是干活失了清白。”
昨日后,村里一些游手好闲不着调的汉子,都拿懒汉媳妇失了清白嘴上笑话调笑,可昨日懒汉对着花娘大展拳脚,威风的不得了,今日对上那些看他笑话,说他戴绿帽的同村男人,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会迎面同黎老板对上了,也是窝窝囊囊的耷拉着脑袋,垂着眼,躬着腰,不敢拿正眼看人,嘴上说你、你们就是再有钱也不能带走我媳妇儿。
若是不知情的人瞧去,只觉得这汉子可怜,而黎周周的阵仗,那便是强抢人家媳妇的恶霸。
黎周周是不想同此人说什么——说不清辨不明,只会浪费时间,一抬眼,队伍中的护卫是抱着花娘往出走,那懒汉拦都不敢拦一下不说,噗通是跪在那儿,哭的可怜,张口媳妇闭口媳妇,还要膝行跪爬过来。
就在这众目睽睽下,黎春是没得忍了,上去便是一脚踢了那懒汉一个跟头,揪着人衣领啪啪啪抡着胳膊就是左右开弓扇了几巴掌。
瞧热闹的村民,顿时愣住了,哑口无言,谁都不敢出声。
就没见过,女人能打男人的。
女人咋能打爷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