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雨隔着叶无讳的衣袖,悄悄观察着对面的停云。
看他时而满面笑容,仰着头,深深吸气,陶醉般地拥抱着空气;
又见他睚眦欲裂地低吼,仿佛是恨极了,将自己手心都掐出了血,一双干瘦的手在胳膊上抓挠出大片血痕,竟像是不知道疼痛;
在他神经质一样地说起“我族”、“万年的惩罚”、“妖冢”。。。这些语焉不详充满神秘气息的话时,又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道路千奇百怪,第一天他们的马车行走在荒野上,除了车轮碾压碎骨头的声音之外,就只有停云时不时的发疯,别的,便是无边的寂静。
第二天一早,经过了足有好几个十方城那么大的沙地,这里就连沙漠都是死气沉沉的,细小的砂砾堆在一起,不会流动,不会游弋,马车飞驰而过,带来了唯一的风声。
谢朝雨一整天都所在叶无讳袖子里,叶无讳则是维持着被锁魂香放倒时的姿势,瘫着不动弹。
不能发出声音,也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实在是无聊透顶。
连续处于同一个封闭空间之中,隔一会儿还要被迫观看对面停云疯癫的行为,谢朝雨觉得自己毕生练就的忍耐力都用在这两天了。
巴掌大的小凤凰在叶无讳宽大的袖子中散步,不断地从他手肘走到手腕,再走回去。
识海里,小凤凰啾啾叫。
“果然幸福是在对比之中产生的,看看你,再看看我,好像又能接着忍了呢!”
“尚书大人”倒下时,一侧身子歪向一边,叶无讳的一只胳膊被压在身下,只在马车翻过枯骨山时,他借着颠簸,不着痕迹地稍微调整过一次,之后都是平路,没能找到活动的机会。
合道大能,胳膊肩膀压久了也是会麻的。
谢朝雨咂嘴,现在就是很想念南山下那些小吃,一天一夜过去了,嘴巴好饿。
叶无讳不时需要运转灵力,让自己被压住的半边身体能保值经脉畅通。
谢朝雨真诚建议,“不如,我们睡一会儿吧?”
睡着了就不会感觉不舒服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梦到南山下那些美味的烤肉烙饼醋鱼桃花糕。。。
叶无讳手腕微动,碰了碰她耷拉下来的小脑袋。
“累了?”
“啾。”
“闭眼睛,有事情了我叫你”
“啾?”
“我不用睡”
合道修士对睡眠的需求并不高,十天半个月不睡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身体能扛得住。
谢朝雨便将自己团吧团吧,窝进“尚书大人”胖乎乎的手肘里。
入夜以后,叶无讳敏锐地发现了空气中的异样。
有风了。
神识放开以后,还能看见地面上的变化,不再是遍地骸骨的苍凉可怕,车轮下,出现了一层浅浅的苔藓。
是活着的苔藓!
叶无讳精神一震,有活物了,他猜测,也许已经接近目的地了。
果然,夜半时分,外面渐渐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马车终于停下。
停云倏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把掀开帘子,便跳下了车。
叶在他下车之后,叶无讳赶紧活动了几下自己失去知觉的左边胳膊,又从车帘缝隙朝外面看去。
眼睛看见的,比神识感知要更全面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