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段女士受欺负的记忆,单星回印象尤其深刻。
毕竟这世界上,能让段汁桃女士吃瘪的人,实在太少了。
陆之瑶没想到他还记得她,就连她妈妈,他都记得一清二楚,一时欣喜过望地说:“你也在北京上大学吗?我考上京大了,就是我们小时候经常烦恼,该上京大,还是该上北大的那个京大。”
注意到沈岁进就差往薛岑身上丢白眼了,单星回指了指沈岁进:“你认识沈岁进?”
陆之瑶一愣,他也认识沈岁进?
陆之瑶恍惚地点了点头:“我干妈和她爸结婚了。”
“天!”薛岑没忍住惊呼了出来,眼睛马上激光枪扫射沈岁进:这就是你说的,徐慧兰的亲戚?
干妈,听着多有内涵啊?亲是干妈,疏也是干妈,徐慧兰那么个疾言厉色的女领导,居然还能和蔼可亲地认下一个干闺女?简直也太不可思议了!
每回去沈岁进家,薛岑光是偷偷瞟一眼徐慧兰那张威严的脸,头皮都一下紧的不行。就跟做贼似的,在沈岁进家,走楼梯轻手轻脚,从冰箱拿饮料轻拿轻放,生怕一个不小心,引起徐慧兰的注意。
薛岑觉得陆之瑶这身份有点惊悚。认识沈岁进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过徐慧兰有什么干闺女,这会空降一个讨人厌的干闺女,别来家里兴风作浪才好。
这女的瞅着真不是善茬,刚刚她一直盯着游一鸣上下打量,自己那口恶气还没出呢!结果陆之瑶又盯上了单星回。
这局,是她的庆功宴,也是她给沈岁进和单星回还有陆威组的。他们仨原来是自己班上的铁三角,陆之瑶一直在这抢戏,算个什么事儿啊?
薛岑是真见不得陆之瑶那副见人就凑热乎的嘴脸,打断说:“小陆,你先坐下歇歇吧,鸡尾酒你喝不了,你再去吧台点点其他的饮料。”
支开陆之瑶,薛岑觉得现场气氛融洽多了,把游一鸣从台上招了回来,晚上从陆之瑶那受的窝囊气,全都撒给游一鸣:“你搁台上干嘛呢?老板又不给你场工费。”
游一鸣被喷的莫名其妙:“吃火药了啊?”
单星回好多年没见游一鸣,和他勾肩搭背的,那股亲热劲儿让陆威直呼吃醋:“嗳嗳,单星回你这人怎么回事,见到我怎么没和我来个世纪拥抱,游一鸣还不是咱们班的呢!咱们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分别,这会千禧年重逢,怎么也算隔了一个世纪的大相聚了吧?”
薛岑暗地里踩了沈岁进一脚:“干嘛呢你,一直不说话。”
捧着个熊,还真变成了熊样。
沈岁进把自己的脚,默默抽了回来,说:“你们聊,我先去个洗手间。”
谁都瞧出来沈岁进不高兴了。
怀里的Winnie熊,被孤零零地丢在座位上,沈岁进径直起身去洗手间。
陆威拧了单星回的大腿一把:“你要死啊?干什么惹沈岁进不高兴?”
薛岑加入口诛笔伐大军:“不准你和除了沈岁进以外的异性说话!”
陆威:“脑子有泡呢你!当着沈岁进的面,和另一个女的搭什么腔!”
单星回大呼冤枉:“我他妈才和陆之瑶说了一句话,就一句,还是问陆之瑶她妈的事儿!”
真他妈冤枉死了。
薛岑和陆威异口同声:“那也不准!没瞧见沈岁进不高兴了啊?”
游一鸣的手指点了点桌子,望着沈岁进远去的背影,“还真是很少见到,沈岁进有这么不高兴的时候啊……”
薛岑:“是啊,这么多年没见面,一见面,话都还没说上两句,结果就被别人截了胡,一直在那唠,搁谁谁不气啊?”
反正她没那么大度就是了。
等沈岁进从洗手间回来,陆之瑶已经去吧台点完饮料,坐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单星回尽量用单个字回答陆之瑶的问题,诸如:嗯、对、好之类的。
沈岁进隔着老远的距离,开始真正打量起单星回。
距离初中他去香港,已经快六年了。
他变了,彻底变成一个介于成熟与清朗之间的少年。这两年,香港的电影在院线特别流行,港片在内地打开市场,港星港味瞬间成了一种潮流。沈岁进觉得单星回在香港待了几年,身上是沾染了点古惑仔的醇熟气息,整个人慵懒而不羁,就连他捧着高脚杯的手势,都有一二分玩世不恭的味道。
香港前几年回归了,那一年,无论走到哪,街上都能看见香港回归的大字报和横幅,就连电视机里,都在铺天盖地地播报关于香港的时事新闻。
沈岁进在那一年,过得尤其难受。
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受,最好的伙伴走失在青春期。很多时候,后来的沈岁进,甚至觉得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永远停在了少年出走的那一年,再也没办法长大了。
那部分的沈岁进,好像永远停留在了十四岁,懵懂而青涩。
单家三口去了香港,他们的院子空了,沈岁进就和沈海森说:“爸爸,我们能搬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