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山镇,曾经是山村。”项江轻声说,“你最讨厌的地方。”
项海背后的衣物一阵蠕动,气球般啪地炸裂开来,探出两扇蝴蝶翅膀似的东西。但仔细看去,那翅膀由无数人脸拼接而成——主要是年轻女人的头颅,其间嵌着极少量男童脸孔。
那些人脸聚成大到不正常的蝶翼,鳞片则是无数枯干皱缩的老人手掌,整齐划一地掩盖住那些面庞。
此刻,那些鳞片似的手齐齐张开。手掌下的脸孔露出,无数双怨恨的眼睛大睁,死盯几步之遥的镇民们。
项海脊柱折断,身体变形,四肢渐渐浮出无数血痕,几乎要碎成肉酱。
真的有几分像腹部蜷曲的蝴蝶。
他只有一张脸完好着,继续维持张口咆哮的模样。那双翅膀上,他的伤口中,数百条沾血的麻绳同时激射而出,捆住最近的那些镇民。
那些麻绳浸满了恶臭的油脂与脓血,边缘毛毛糙糙。它旧得仿佛随时都会断掉,却又能够死死捆住一个成年人,叫人无法动弹分毫,
煞气与杀气交相混合,浓烈的血腥与腐臭扩散开来。
看不到的任吉莹还好,黄今一屁股坐在地上,爆破木片稀里哗啦掉落在四周。
“炸吧。”一根又一根血染麻绳擦过他的脸侧,项江没有回头看项海。
黄今眼睛还盯着那双骇人的人脸翅膀。他手指颤抖着晃动,爆破灵器颤巍巍飞起。飞快堆向楼底一侧。
“我……”
“炸。”看着那些试图挣脱麻绳的镇民,项江不耐烦地下令。
葛听听想要阻止黄今,却来不及打字。
项江完全不知道怎么想的,不用说别人,油饼姑娘把自己身上的麻绳戳断了小半。更别提,任吉莹身上没有任何防护措施。要是楼就这么炸了——
“轰!!!”
办公楼本身不算太大,一层被爆破灵器炸掉了足足三分之二的部分。楼身失衡,震耳欲聋的倒塌声里,它向镇中心的荒废片区倒去。
……而根据刚才的追杀来看,那里必定有潜藏的镇民!
葛听听、黄今被麻绳拦腰吊着。两人紧紧拉住任吉莹,使得她不至于从八层楼的高度掉下去。
一切只是瞬息。
仿佛一个慢镜头,八层楼房缓缓倾塌。
项海飞在空中,留在原本的位置,人脸蝶翼全面展开。更多麻绳弹向四周,它们被那些苍老的“鳞片手”捉紧,被那些年轻的面孔呕出,冲向烟尘雾气深处的镇民。
明明是他朝地面发射出了千百条麻绳,只看画面,他本身却像一只想要挣脱“麻绳蛛网”,却不得其法的可怜虫。
这样就结束了?葛听听拼命抓着任吉莹的袖子。任镇长的工作衬衫上全是尘土,本人上气不接下气,她努力不去看脚下的虚空,坚强地保住了意识。
黄今的注意力全在抓牢任吉莹上,可在这短短的一瞬,葛听听却从未这样快速思考过。
下面还有许多镇民伏击,一旦项江有遗漏,绝对会出现严重伤亡。
紧急事态处理部的高手,海谷市第一驭鬼师,会犯这样恐怖的错误么?作为一个刚入行不久的菜鸟,她真的有资格质疑这位前辈吗?
但是……
葛听听一咬牙,空出的那只手猛地攥紧,指甲深入手心。
“沃!”楼层倾塌的下一刻,她用谁也听不懂的狂呓大吼!
废墟之下,无数鸟骨破土而出。
山镇最不缺的就是野生动物,鸟骨轻薄结实,它们跨过物种与年代,组成一只只七歪八扭的“拼凑骨鸟”。尸骸对活气分外敏感,骨鸟们甫一诞生,便冲向尘雾中的活人。
骸骨鸟没有攻击,它们揪住镇民们的外衣,也没管他们身上有没有麻绳,径直将他们往倾塌范围外推。
邪物们的心思全在天上几人身上,没有理会那些动作快而轻的小东西。
葛听听心下一片冰寒。
她的骨鸟抓住了三百一十九人,其中三人身上没有半根麻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