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绚低着头望着地面出神,轻声道:“去看看小哥。”
鹿儿停了动作,偏头看向她,眼神复杂。
漂浮的细雨,湿漉漉的风。
时值三月末,兼城郊外。
郑三的墓不大,在这一片墓地里毫不起眼,碑上只简单的刻了名字。
郑三,那甚至根本不是他的真名。
“小哥?真的是你吗?”苏绚以为到这个时候她已经能够平静地面对,然而心口那无以复加的疼痛逼的她窒息。
“小哥,你在做什么哪?”
那一年夏天的长日里,骄阳如火,不久前浇过一次水的青石砖地被烤得滚烫。院子里梧桐树阴凉,蝉鸣声阵阵。
郑三穿着一身薄薄的单衣,屈起脚,正一下一下削着椅子上的长形木块。
苏绚百无聊赖蹲在旁边看着,不停地问他。
不过一会,郑三便说道:“看出我在削甚么了?”
苏绚左看右看,恍然大悟道:“剑!你在削剑吗!?”
郑小哥老气横秋地一点头,仿佛自己便是个铸剑大师。
苏绚高兴地问:“你会用剑?厉害吗?”
郑小哥神态十分得瑟:“我可是从八岁就开始练武了,兵器里耍得最顺手的就是剑,这樊丹城我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知道不。”
苏绚觉得他这牛吹得可大发了,但是依然不能阻挡她的崇拜之情,险些就摇着尾巴扑上去,“教我教我教我!呜呜呜,我想学,教我嘛!”
郑三逗她:“磕个头认我为师,我就教你。我郑氏的武功只传弟子,不外传的哦!拜我为师,我教你全部的。”
“那,这把剑削好了可以给我吗?”
郑三道:“当然,我教你的时候自然可以用。”
“这样啊!”苏绚眼睛亮晶晶的,“噗通”一声跪下来,道:“师父在上,请受小徒一拜!”
郑三惊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收了个便宜徒弟,还以为以苏绚这好吃懒做的性子怕是没那么简单骗她习武呢。
郑小哥收敛心神,看着欢天喜地的苏绚,严肃道:“我教你武功仅是作防身之用,要知道大樊高手如云,千万要切忌不可与人好勇斗狠,亦不得随意在外人跟前得意显摆,且勿告诉他人你的功夫是我教的,懂么?”
苏绚点点头,乖巧地说:“知道了知道了。除了小哥你和齐娘,其他人都得防着,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昼夜更替,日复一日,四季更迭,转眼又是一年。
“小哥。”苏绚垂着脑袋一副心虚不安的模样,嗫嗫嚅嚅地说:“小哥,我、我把你教我功夫这事儿告诉孔武大哥了。”
郑三:“……”
苏绚:“他一天到晚跟着我,我不告诉他他就缠着我跟他打,前两天我都故意输给他了他还来,呜呜,我还要写文章练字呢,我现在拿笔手都哆嗦了!所以、所以……但是我有警告他不允许告诉别人,他不会乱说的……吧。”
郑小哥问她:“打好几天了,赢了几场?”
苏绚不好意思地回道:“赢三场,平一场,输三场,都是切磋一下,没敢真打。”
郑三摸摸她的脑袋,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下次他再找你玩别再输了,你就狠狠打,赢个大的,知道不?”
苏绚呆住。
于是翌日,孔武被苏绚长刀挑飞,累得彻底趴下了。
苏绚跑去向郑三炫耀:“看我的功夫进步如此神速,只怕过段时间小哥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了,哼哼!”
“怎么的,有朝一日超过我了,你还要来打我不成?”郑三反问道。
苏绚拍了下脑袋,笑嘻嘻地说:“怎么会哪!我以后就算武功天下第一了也不会用来对付你的!我要保护你和齐娘啊。”
“得了罢,你别整日添乱让我帮你收拾烂摊子就不错了,再说了,我一大老爷们儿要你一个娘们儿保护?嗯?”
眼泪在这时毫无预兆的夺眶而出。
“小哥。”苏绚捂着脸呜咽,悔恨和痛苦排山倒海一般淹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