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爷没吃几口,就微笑说家中还有事,自己带着贴身小厮先回去了。只是汽车走到了家门前,却是过家门而不入,再走了几个隐秘的里弄,进入了一家名叫远客来的面馆,当然,王三爷不是来吃面的,而远客来的面价也是高出同等餐馆一大截,一般也没人来吃,他目的地的宅子离这里不过四五家铺面远,这种小门面是所谓的宅店一体,不用出门就能到店里办事,甚至拜客都不用上街,直接从角门出去,就能直接到另一家店面的宅子里,这样一家家的穿过去,商量事情,最为隐秘。
这也是被逼无奈,虽说这些号称手眼通天之辈,一般都有几个精锐的保镖。而且民国时代通过办保安公司,结交官府和各路青帮大哥,明面上来袭扰的事情很少了,但是亡命徒小规模的抢劫绑票还是经常生的,所以这些隐秘的宅邸是家家是院墙相连,彼此用角门连接,街巷都装有栅栏,甚至还有电网。高墙深宅,形成一个封闭的社区。仿佛半个碉堡群一样,一般的海盗土匪亡命徒。没有重武器根本无从下手。
王三爷就这样连着穿了几家店面,拐了几个大弯,来到这个宅里。稍稍盥洗一番,叫来了身边的门房模样的人物,顺便塞了一小袋子银元:
“去通报张先生,就说我来拜访他了!”
身边的门房模样的人物本来是横眉立目,仿佛欠了他多少钱一样,只是掂了掂了一小袋子银元的分量之后,不由的腰也软了下来,低眉顺眼的说道:
“王三爷!小的怎么敢为难您!?只是张先生说了,最近很忙,拜访他,他没空,要是求帮助么,古道热肠的他倒是愿意拔刀相助!”
“这……。好吧!张先生王三求您帮忙了!”这套欲擒故纵的手法王三爷也常玩,不过王三爷自以为和张兴锒是一个级别的人物,自己又给张兴锒贷了不少款,对张兴锒“有恩”,自然特别反感张兴锒这派头,于是这句话又重又响,仿佛骂街的声调了!
“哎呦!这不是王三爷么?咱们之间还有说这个?不是一个爹妈生的,可是比一个爹妈生的还亲不是?别客气,别客气了!”张兴锒忙着给自己脸上贴金。
王三爷满头大汗——尼玛,我刚才是客气么?你的脸皮得多厚啊!
只是有求于人,强势如王三爷也不得不赔笑在先:
“张先生,王三代表二十一家钱行的同业来求帮了!愿意和张先生一道,和共产党斗到底!这是同业的三万大洋,作为张先生办事的辛苦钱,请张先生笑纳!不是作者笔误,人家王三爷冒着风险和张先生一起对付共产党,收一点回扣——辛苦费不是很正常么?两万大洋又不是很多……
“不看在你我的交情份上,我才管这破事,刘白羽那是什么人?共产党的封疆大吏兼钦差大臣,和他斗是要掉脑袋的!算了,为朋友两肋插刀!我就收了吧,只是话说在前面,要是差几百大洋,我就给你垫上——差多了还得再添钱!”张兴锒自然知道王三爷雁过拔毛的德行,只是反正自己还可以继续敲诈,所以也就懒得揭穿了……
屁,三万大洋还不够?现在青帮小瘪三的一条命也就十个大洋!你家开黑店啊!王三爷心里怒骂,对于张兴锒这种狮子大张口的手法,他也是心知肚明,只是王三爷没有张兴锒的美国国籍做护身符,不敢和共产党明刀明枪的干,自能让生冷不忌的张兴锒出头了。
张兴锒和王三爷你来我往了大半个晚上,最后达成一致,这共产党组织能力和国民党不在一个档次上,调运物质那叫一个迅速!这次煤炭被共产党打爆价格就是前车之鉴,所以粮食,食盐,十有八九也不是共产党的对手,唯有纺织品和银元问题不小。
在张兴锒和王三爷这种人看来,既然共产党对于纺织企业实施旱涝保收的统购统销,还平价给原料,显然是对于纺织品供应心里没底——在这帮所谓懂经济的家伙眼里,就没有保证就业的概念!
当然,也不能完全怪罪张兴锒和王三爷,说他们鼠目寸光——因为常凯申政府当年打击投机,也是为了保证自己金圆券而已,您听说过常凯申政府为了促进满街路倒就业而花过什么钱么?反正我是不知道。
至于刘白羽提出的公私合营,张兴锒和王三爷更认为是共产党对于纺织业的老板保证纺织业供给没有信心,不得不抓在手里的表现了……。
所以说,不怪张兴锒和王三爷这样的顶级投机商,高利贷者被刘白羽这个现代屌丝玩弄于股掌之间,不光是物质上的金手指,就是知识理念,都有层次的差距呢……
当然张兴锒和王三爷都是除了钱,爹妈都不认得的家伙,他们知道粮食投机,食盐投机,十有八九也不是共产党的对手。可是还鼓励怂恿其他人投资粮食,食盐,反正也不是自己的钱,而且说不定别人都送到共产党嘴里,共产党家大业大的,看着大面上挣钱,就放自己一马了,也有可能。
当然,张兴锒和王三爷没有想到的是,王三爷把制造“工人运动”,“学生运动”的事外包给张兴锒,张兴锒外包给秃头三哥,秃头三哥么,也外包了……所以说欧美的层层外包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了,上海滩就有了。
在上海郊区的一栋西式洋房里面,在张兴锒面前低三下四仿佛哈巴狗的秃头三哥,穿着西服,抽着据说是古巴来的雪茄,派头十足的对着自己新收的小弟吆喝。
“也把他锐气磨得差不多了吧?去。把吕大头给我叫来。”说着说着他闭目养了会神。话说吕大头就是秃头三哥嘴里那些棒槌,脑子不太好使的家伙,不过这家伙也是有一点好处,心狠手辣的,为了一点点钱,不惜手里带血的狠人!如果不是他脑子有点傻,秃头三哥还真未必觉得能制得住他!
这吕大头背景的事情,也是够写本书了,吕大头虽然是工人出身,可也发达过,常凯申在本地大量收买地痞无赖组织“工人纠察队”的时候,年仅十六岁的吕大头为了吃香喝辣,就毅然加入了所谓“工人纠察队”活活打死过七个红色工人纠察队的工人,其中一位把他从小养到大的老师傅还是被他活活勒死的!这人的心狠手很可见一斑!
后来他凭借着这些带血的投名状,成了军统的一员,在长征后的红色瑞金根据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强奸杀人都不稀奇了,强迫工农群众吃留守干部的肉,甚至恶狠狠的搞什么人要换种……
只是吕大头抗战的事情站错了队,投靠汪精卫伪政权,又不懂的做人留一线的道理连续杀了几个昔日军统的同僚,不得已逃离城市,在乡下当了一个兼营烟馆,赌场的“地主”——其实这家伙一亩地都没有,纠合了一批三山五岳的好汉,“代收”地租,当然,这家伙奇葩的地方在于不仅逼死过佃户,还以要抚恤犒劳为名,逼死过几个名为小地主的富农……
当然随着解放军席卷全国,吕大头的烟馆,赌场都被政府没收,查封,他手下的那批三山五岳的好汉也是死的死散的散,吕大头也是够狠,在自己脸上狠狠的来了一刀,险些没了命,才逃回了上海滩!
“天有喜,地有喜,老爷赏了我一位小婢似天仙,渠娥眉淡扫天真风韵世间罕见,看她秋波轻轻送,分外明艳。我有意栽花。正要趁花鲜把花采……”
吕大头正无聊的等着,哼着不知名的黄色小曲,管家说三哥秃头三哥让他上去回话。
吕大头其实不是秃头三哥想象的那种亡命之徒,否则也不会刀口脱险,活了这许多年了。
“三哥,吕大头给你请安了!”
“滚进来!还有脸请安?你不是总吹自己军统都干死过几个么?烧个煤炭都烧不干净!?干死的都是军统打扫卫生的么?”
“三哥,听吕大头给你解释!”
“解释尼玛!你就是欠揍!”秃头三哥一脚踹在吕大头肚子上,把吕大头踹了一个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