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宝玉紧随着林黛玉出了角门,眼见姐妹们都上了车,这才想起还有个焦顺在,当下急忙回头张望,谁知后面却不见焦顺的踪影。
正疑惑间,林黛玉挑起车窗嗔道:“你这又瞧谁呢,在门前傻头傻脑的,仔细被外人瞧了去,又传出怪话来。”
贾宝玉挠头讪笑:“是焦大哥,方才我光顾着妹妹,倒把他给丢在后面了。”
听到‘焦大哥’三字,林黛玉不由得罥烟眉微蹙,樱唇似张非张欲言又止。
只这一皱眉的功夫,宝玉登时又把焦顺抛在了九霄云外,也不命人重新摆上木阶,猴儿似的扒着车身攀了上去。
“你这是做什么?”
林黛玉一面给他让出了空位,一面口是心非的道:“外面不是已经牵了马来?”
“外面风大,还是车上暖和。”
贾宝玉嘿笑着,老实不客气守着黛玉坐好,一面冲对面的莺儿挤眉弄眼,一面道:“妹妹最近对焦大哥的事儿,似乎颇为关心?”
“哪有!”
林黛玉横了他一眼,伸手拿起旁边的点心盒,但想到他大病初愈,便又放了回去,只叮咛道:“过会儿她们要起哄,你只管推脱就是,可不能多吃那酒,连饭菜最好也选好克化的来。”
“有妹妹守着我,我便不吃不喝都成!”
贾宝玉嬉笑着,突然伏在她耳边道:“你关心焦大哥,可是为了二姐姐?”
林黛玉吃了一惊:“你、你怎么……”
贾宝玉见猜对了他的心思,登时得意起来,歪着身子翘起腿,半边晃荡半边瘫软的道:“我自然知道!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一样瞒的了我?”
这‘恶形恶状’的,直惹得林黛玉噗嗤一笑,忙用帕子掩了,戏谑道:“是了、是了,你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的高人,往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不敢再跟你亲近了。”
贾宝玉笑容一僵,尴尬道:“其实是茗烟告诉我的,他说……”
说到半截,看了眼莺儿,又附耳过去继续道:“他说二姐姐身边的绣橘,时常去贾家走动,只怕是有些瓜葛。”
听了这话,林黛玉的笑容却也敛了去,她隐约曾听人说过,焦顺和茗烟有些旧仇,茗烟暗中打探焦家的事情,如今又把这事儿捅到宝玉跟前儿,却只怕未必是怀着什么好意。
有心提点几句,又怕宝玉偏袒茗烟,闹将起来传到外面去。
便暂时按下这话不提,准备等节后得了空再说。
与此同时。
前面车上薛姨妈和薛宝钗母女也正说起焦顺。
“阿弥陀佛。”
只听薛姨妈侧着身子,冲女儿双掌合十道:“你从顺哥儿处学来的法子,果然见效的紧,自六月里各处工坊、商铺都有增益,这眼见着都快赶上你爹在世的时候了。”
她原就生的慈眉善目,最是和气一个人了,如今满面春风口诵佛号,那白里透红的脸上几乎要放出光来,真恍似观音大士临凡一般。
偏双臂微拢,托的身前横岭侧峰;拧腰侧身,又在身后绷起只蜜桃来,直让男人恨不能将这临凡改作堕凡。
薛宝钗与她是一脉相承,都是丰腴撩人的体态,只是少了妇人的熟韵,多了几分青春活泼。
不过这只是皮相上。
若论内里,薛宝钗的心智之成熟,反而比人到中年依旧天真烂漫的母亲,还要强出数倍不止。
眼见母亲喜形于色,薛宝钗脸上却只是淡淡的,摇头道:“若父亲仍在,只怕这效果还强出数筹——咱们孤儿寡母的,到底不好辖制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