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天禹距离大豫隔了两国,攻下大豫,势必要先扫清障碍石,陛下可有想过?天禹和大豫紧挨启蒙山,陛下是要翻越启蒙山还是要绕道而行?陛下可都有想过?”付铮道:“大豫实力雄厚,兵力财力远在天禹之上,国土广袤,陛下要如何攻下?”
魏西溏道:“付铮,你说的这些事,朕在九年那边便已想过。所以朕才要蓄养兵马,募集士兵,督促各地加强操练。朕要天禹的兵马一声号令就能上战场,随时待命而不是混入军营苟且偷生。出征路线朕早已想好,一是从北贡出兵,而是从南翼出兵……”
付铮叹了口气:“陛下,臣虽盼你安安稳稳坐镇天禹,不过,陛下若是此生心念如此,臣自然也是全力支持陛下的。”
魏西溏看他一眼,笑道:“怎么办?朕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所以才跟你说了。付铮,你怎这样好呢?”
付铮挑眉看她,“臣也只对陛下如此。”
魏西溏一笑,再次靠在他怀里,道:“朕重活一次遇到你和父王一家,半分不悔。那你幼时可有发现朕在什么时候与之前不一样?”
付铮搂着她的,道:“臣其实也不大记得你何时跟小时候不一样的,你幼时一直都很调皮,与三公主有些类似,不过比三公主更大胆些,要说变化……就是你从马上受伤以后,有一回碰上,你欺负高湛,当时觉得你说话坏了点,而且看人的时候一直都是……这样。”付铮学了个眼角瞟人的动作,道:“以前不觉得,如今想想,许是那时候就不一样了。”
他说完高湛的名字,魏西溏便顿了下半响过后,她突然低低说了句:“也不知高湛如今到了哪里,做了什么。也不知可有欺负他,那人以前那般爱吃爱喝,也不知有没吃的……”
付铮笑了笑:“陛下大可放心,高湛那人,就是因为爱吃,所以才比旁人多了混吃的本事。饿着谁都不会饿着他。他临行那日,臣给他拿了点盘缠和吃的,还给了他一匹马,想必不会太差的。”
魏西溏点点头:“但愿如此吧。到底是朕杀了他高氏一族老小,若是他想回来,那便让他回来吧。”
付铮笑:“陛下,他若是想回来,自然会回来的。再者,如今他在何处都无人知晓,想那么多也是枉然,陛下还是先顾着自己吧。至于高湛,他那样聪明,自不会让自己饿着渴着冷着的。”
魏西溏看他一眼,未再应答,只静静的跟他在一起坐着。
天禹东边某个不知名的小国,一个破衣烂衫的年轻人人正跟一群难民围着篝火坐着,篝火架上绑着半只被烤焦的瘦马,大家都眼睁睁的盯着马肉,都等着熟了以后大块朵硕。
“小子,什么时候才烤好呀?”一个心急的大叔伸手抹了下口水,催问。
高湛伸手从腰间拔出一把刀,靠近那肉,一边吹着一边快速的割下一块肉,放在嘴里嚼了嚼,然后点点:“上面下面这一块能吃了,来,翻一下,准备吃下面的。”
他手里有刀,刀又不给旁人使,就负责了分肉的活。
老马肉太老,牙不好的人嚼不动,不过这不影响难民们吃饭,有吃的总比饿死强。
高湛在半道遇到了他们,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分明就是想把他洗劫一空,与其这样,不如主动把老马拿出来,用一副同情心让这些难民放弃洗劫一个可怜人,很快便融入其中。
高湛其实很穷,当年离开金州的那点盘缠早被他买肉吃完了。能一直活到现在,就是凭着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这里蹭一点,那里蹭几天,要是哪天饿的直不起腰,他肯定就颠颠给人干活赚吃的。饿多少回饿一点,饿瘦了也是真的,不过,没饿死就是命大。
一路走一路看,通关的公文上盖了做一个章又一个章,认识不少好人也遇到不少坏人,可就是这样的旅行才能逐渐让他的内心平静下来。
走在路上,也时长听到传来有关天禹的事,那位陛下新来有了喜事,怀了身孕,天禹后继有人了。
高湛翻着公文,看了眼天禹的方向,喜滋滋的把公文揣到怀里,好好睡一觉,明日还要赶路呢。
次日天明以后,他辞过那帮难民,怀里揣着通关的文牒,后面背着一块马肉,拄着一根木棍,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他早已不恨了,也不怨了,如果是他当皇帝,他也一样对待站在自己对立面的人,更何况,高家还欠一条无辜的人命。
天下人都可恨,偏偏九华长公主不可恨。
错了就是错了。
可恨也恨了。
不是非要有人接着死掉,才能磨掉他被人灭了全族的恨。
慢慢长路会消磨他的恨意,一如他毅然决然的一路往南,他相信,他和陛下两个人,都会记得他们曾经小时候青梅竹马一块玩的事情,也会坦然的接受两个家族间那段血淋淋的过往。
高湛一步步朝南走去,过了大豫,过了怀城,过了渡水,像个走马观花的行者,游走在各国的边境,却从来不入繁华的都城。
人黑了不是一圈两圈,瘦了也不是一圈两圈,就连离开金州时像样的衣裳,如今也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富贵人家的小公子,早已失去了富贵的资本,成了一个一直流浪的行者。
高湛走在满是灰尘的路上,身边一辆辆的马车轿子从身边走过,吆喝着让穷鬼让开。
他顺从的让到一边,看着前面那个年老体衰行动迟缓的乞丐被一个家丁粗暴的推到一边,跌倒在地。
他能做的帮忙就是过去,扶起他,然后继续向前。
这些风光无限的人可有想过,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今日高人一等,说不定哪日就成了阶下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