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李玄都对于玉清宁的话不置可否,转而望向颜飞卿,询问道:“玄机兄,你是什么看法?”
颜飞卿从李玄都的态度中已经隐约有所猜测,沉吟道:“此事的直接起因是儒门派人围了李家祖宅,紫府兄为了解北海府之围,不得不派人进逼渤海府,算是围魏救赵的计策,这一点儒门也是明白的。到了如今,局势是儒门撤走了北海府的人,紫府兄也撤走了渤海府的人,在事实上已经达成和议。可儒门又要提出双方主事之人面谈,乍一看来,似乎是儒门为了以后长远考虑,不想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我们都明白,道门崛起,必然损害儒门的利益,儒门是不能容忍的,双方必有一战,那么这个所谓的和议能有多少诚意和分量就可想而知了。换句话来说,儒门是别有所求的。”
李玄都露出几分笑意:“玄机兄所言极是。”
在天宝二年的时候,两人互为对手。不过李玄都从未记恨过颜飞卿,反而是自他天宝六年重出江湖之后,就一直很欣赏颜飞卿,将其视作知己好友。
如今看来,颜飞卿也的确是少有能直接切中李玄都所想之人。要知道秦素也好,上官莞也罢,都是久在李玄都身边之人,知道李玄都所想并不奇怪,可颜飞卿却是赋闲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也不经常与李玄都见面,能够如此准确把握李玄都的想法,只能说两人不谋而合。
为此,儒门在过去一个月的口水战中还曾用此事大肆构陷李玄都,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传言。大概意思说男子得势之后少有能洁身自好之人,可李玄都却是个异类,正值血气方刚之年却对宫官、玉清宁这些绝色美人毫不上心,又与秦素迟迟不曾完婚,反而对颜飞卿这个过去的敌人颇为上心,帮助其重登正一宗的宗主大位。根本原因就是李玄都不好女色,有龙阳之好,颜飞卿其实是委身于李玄都,是个娈童的角色。正巧颜飞卿也是个洁身自好之人,正可以证明他也是此道中人。
儒门此举不可谓不阴狠,一石二鸟,既然李玄都和颜飞卿是这样的关系,那么秦素和苏云媗也定然是与两人貌合神离,别有心思。
李玄都对此不屑一顾,私下与秦素笑言:“儒门之人这是以己度人了,觉得自己做过这些事,别人也一定做过,于是把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强安到别人的头上,然后以此指责别人。”
“其实他们指责别人的罪名,都可以安到自己的头上,正因为他们曾经做过,
指责别人的时候才会说得有鼻子有眼,这样的真实,让人不敢不相信了。”
“说白了,人想象不出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也无法编造出自己完全不熟悉的罪名。这些强扣在我头上的罪名,一定是儒门所熟悉的,甚至是亲自做过的。”
颜飞卿得到李玄都的肯定,继续说道:“儒门所求的是什么?其实并不难猜。要么是缓兵之计,与我们扯皮来争取时间。要么就是女菀说过的设伏使诈,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玉清宁是个心地坦然之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轻声直言道:“既然我说的没有错,那么为何不能换一个和谈地点?”
颜飞卿摇头道:“我说了,谈判本就是不可能成功的。因为事关儒道两家的根本利益,谁也不可能退让。道门不仅仅是今日在座的十几个人,还有成千上万的弟子,他们是怎么想的?他们肯把到手的东西送出去吗?到了这一步,谁敢轻言退让,无论是龙老人,还是紫府兄,都要被儒道两家的人心民意所反噬。打个不甚恰当的比方,儒道两家已经是头脑发热了,怎么会停下来?非要被打痛了,死人了,才能好好冷静一下。”
颜飞卿迟疑了一下,后半句话未曾说出口。他还想说:“更何况,儒道的高层大多是主战一派,本也不想停下来。”
玉清宁并非愚笨之人,听到这里已经全都明白了,轻叹一声:“我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是上官宗主提到的古阵法,不可大意。”
李玄都点头道:“女菀所言极是,我已经派出人手前去查探。”
苏云媗问道:“如果儒门要在栖霞山做文章,定然会防卫森严,紫府要如何查探?”
李玄都道:“我们未必要知道儒门到底做了什么手脚,只要知道儒门是否做了手脚就可以了。正如霭筠所言,做贼心虚,只要看一看儒门的反应就能一清二楚。”
苏云媗了然,不再多言。
三玄真人犹豫了一下,问道:“如果儒门当真做了手脚,我们该如何应对?”
李玄都向旁边的李太一做了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