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府。
夜已深,但是小厨房里,灶台的火还没有熄,红亮火苗吞吐着,其上的药罐子咕嘟咕嘟直冒白汽。
“翠环,我来替你看一会儿,你去歇息吧。”鸳鸯走进厨房说。
坐在小板凳上的翠环摇头笑道:“你不去伺候少爷,倒来这里偷懒。”
“我才没偷懒,是少爷打发我到夫人这里帮忙的。可是夫人房里有姑娘和王嬷嬷,让我过来替你一会儿。”
“姑娘还没走?”翠环诧异地说,“她刚才就在这里看着煎药,我见她实在是累得不行,好容易才把她劝走的,谁知她又跑去了!总跟我们抢活儿干,连唾壶都抢着倒!夫人都催了好几回让她去安歇,她就是不肯。”
“哦!想不到姑娘这般……”
“可不是么!今日夫人病倒,姑娘自责了好久,说什么,都怪她一心扑在铺子上,忽略了家人,将来子欲养而亲不待,该如何后悔之类的,我还看到她偷偷掐自己呢!好可怜见儿的。”
“唉,姑娘真是和从前大不一样了。”鸳鸯感慨。
“是啊。太不一样了,我都有些……”
翠环左右看看,见没有人,这才低声对鸳鸯说:“你觉不觉得,姑娘和从前比,根本就是两个人?”
“啊?当然啦!你这个意思,少爷说叫做‘判若两人’!我是不是也有点墨水了,哈哈……”
“去!我还能不知道这个词儿!我是说,我觉得现在的姑娘,嗯,好像不是从前的那个!”翠环把声音压得更低了。
鸳鸯吓了一跳。“说什么哪!不是姑娘,还能是谁!你别乱说!仔细夫人知道了打死你!”
翠环揉了揉眼睛。
“唉,也是我在胡思乱想。你说,姑娘把从前的事都忘掉了,可是,性子也和从前一丁点儿也不一样了,这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人家都有脑子烧坏的呢,生场大病转了性子也属平常吧。不过,我喜欢姑娘现在的性子,哈哈。”
“呵呵,我也喜欢。不过,就算可能转性子,可她一下子懂那么多生意经,今日还跟人打赢了官司!要照过去……对了,鸳鸯,你是打小就服侍姑娘的,还跟着她去了别院,那我问问你,在外面这么些年,姑娘可曾读过经商方面的书?”
“嗯……那些年的事情姑娘不让说啊,从别院回来之前反复交代的,说了就要把我卖掉呢!”
“真笨!她都忘记了嘛,再说,你就告诉我一人,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告诉别人。”翠环撺掇道,“说嘛!我就是想不通而已,你告诉我,我会守口如瓶的。”
“嗯……有这种书吗?这个,好像读了吧。姑娘和翟姑爷在一起三年,翟姑爷什么生意都懂,带了这样的书给她看也说不定。”
“翟姑爷在姑娘养病的别院住过?”翠环惊讶,“我怎么不知道!”
“是啊,不光翟姑爷,翟家大少爷也和他一起住在那里!他们都会做生意,翟家可是江南巨富啊。”
“天,姑娘未出阁,和两个男子……”
“我就说不能告诉别人嘛!”鸳鸯说,“啊,现在你知道了,打死也不能说出去哦!那时姑娘还小,可到底……让人知道了不好听。”
“知道了!那我就明白了,都是翟家两位少爷教的。咱们姑娘过目成诵,又极聪慧,懂得做买卖也不算什么。”
“就是嘛,她忘了那些琴棋书画的东西,就只记得这个了,所有的聪明都只花在这一件事上,当然做得越来越好啊。”
“是我脑子打拧了,我、我以为姑娘让妖怪上身了,哈哈哈……”
“啧,你这蹄子,以后别再瞎胡想了,仔细惹恼了夫人,把你嫁给看后园的老王!”鸳鸯打趣道。
“呸呸呸,死蹄子敢编排我,看我不打死你……”
说笑间,翠环叫道:“药煎好了!好妹妹,帮我端下来,我今日真是累坏了,手腕子有点酸。”
“喝,我不来你就不拿乔!”
“谁让你人好呢,嘿嘿嘿。”
鸳鸯从灶台上拿起两块干棉布,折得整整齐齐,比划了半天,确定两块一模一样大,这才分别垫在药罐耳朵上,把罐子端了起来,慢慢往外走。
翠环跟在后面笑道:“我说鸳鸯,你这一丝不苟的毛病,也该改改了。太讲究了,仔细找不到合适的小厮来配!”
“你这蹄子今晚是疯了,尽说混账话!我告诉姑娘去!”
“千万别,好鸳鸯……”
两个丫头一路说笑着走远了,没注意到小厨房边的树丛里,萧韵一直沉默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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