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表哥并不知道,他内心底里被评判为生活美满无所求秦流萤也正和他一样,她也有一堆事急得要掀桌。
团子,显然已经不是两年前那只团子了。到这个世界第八个年头,秦流萤连前排乳牙都换差不多了,应该叫做萝莉。
身量自然比之前高了,连幼儿时期圆润都褪下去不少——虽然还是一只团子,但已经能让人明确看出是个女团子了。
要说长相,后宫美人生总不会难看。但深受上辈子大量童星案例警钟,秦小姑娘每每揽镜自照,都颇有越长越歪恐惧:多少漂亮小孩就是小时候看着是可爱,到了长大之后反倒是长残了。秦流萤小姑娘目前很有这种杞人忧天。
作为一个得宠魏王翁主,旁人看起她来觉得是无忧无虑了。然而事实上随着年龄逐渐增长,这两年秦流萤笑次数却是越来越少,与此同时,却是越来越多安静——她本就不是个天生“娴静”人,能让再见面贺兰致行扑面感受到她“娴静”气质,可见是这两年压抑坏了。
周围人不知她心事,反倒奉承起魏王,说他家王姬真是越发有了淑女样子。
可只有秦流萤自己才知道,父亲和老师越来越多秉烛夜谈、长姐突然被送给皇室做太子妃,王宫内越发紧张阴郁气氛……还有一个从北面来,姓萧年轻人,似乎自他来了,老师家闲置日子见长,明明该是魏国国相人……
属地上那些人事调动,兵力分布,虽然这些不是作为女子秦流萤能直接接触到,却也能从中嗅到蛛丝马迹。一联想到可能状况,秦流萤不由得心头一沉。
如何不把她逼得去“娴静”了呢!
作为一个对中古史还有几分了解人,要说秦流萤没透过属地上这些蛛丝马迹看到本质,那也是说瞎话。
说穿了,她爹这次做买卖有些大——造反,实是个沉重话题,无论对于造反者和被造反。
而魏王子女中,除了因宠而闻到风声秦流萤之外,能依稀知道点实情或许也只有年长那几个公子了,但这些娇生惯养贵族子弟又几个能清楚知道造反意义?
这些人眼中,造反或许只是一个给他们提职称、提待遇机会,成王败寇四个字,这些自小只容享富贵天之骄子而言,或许能看到只有前两个字——失败,或者说挫折观念,是这一自负种族向来缺少。
造反失败,并不是仅仅“输了就是阶下囚”这样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涵盖。比起造反成功,成为帝国第一家族这样虚无缥缈荣宠,秦流萤比她兄弟姐妹们明白,如果造反失败话,那么就是夷家夷族……这些人中包括魏王所有妻妾子女,父族母族妻族。不必说,秦流萤也是这个被砍头行列中。
还有她母亲,小小庶妾一个,当年明明还是个小吏之女,虽不尊贵又富裕,却好歹是个正正经经出身。一到了宫廷,比起世家、权贵女儿,她就被排挤到底层去了。民间也是个好人家小姐,读得书、认得字,到了魏王宫里,往后史书一写她就是个“出身卑微”。
秦流萤母亲王宫里时,连福分都没有享过,老老实实十多年还外围冷落,到了造反要砍头时候,倒要被丈夫牵涉;就算是秦流萤本人,好不容易才从个被冷落王女给自己提高了生活水平,好不容易才从温饱奔小康,也要跟着被砍头……自古以来,男人错,到了后总要女人一起承担。
亲爹造反大旗已经扯上了,猜到实情秦流萤几乎要惊得晕过去,想要干脆带着她妈,两人私逃出宫得了——显然这种不切实际幻想,对她们母女并没有益处。
秦流萤并不清楚如今周朝*到了何种地步,却也小心翼翼地评估着魏王造反成功概率。
比起愁得都哀呼嗟叹秦流萤,她七姐秦臻音倒真是个少年不知愁作为。
七姑娘对此毫不知情,过得有点没心没肺。不愁吃不愁穿生活,也不会有人来苛求王室女儿去学教养,秦臻音就很是无忧无虑地跟着她四处开派对爹,一路热闹下去。
此刻舅公府上,魏王未至,倒先遣几个年幼子女来。两个翁主出了王宫那片天地,秦流萤是被逼得“娴静”去了,秦臻音一点也没负担和年岁相当表姐妹们一起玩闹,又是游山又是簪花,似乎城中那连月下雨灾害反倒成全了她一场远游。
采了鲜花,用簪子压着缀上,一群女孩子们笑颜如花,秦臻音尤其笑得声响,回看眼坐荫凉下少言妹妹,撇了下嘴,然后去问道,“阿萤怎么就这里坐着,也怪闷。待会儿咱们出去看看景致,虽简陋倒与宫中又别是一番趣处,你来不来?”
秦流萤坐僻静处,夏日显得怏怏没精神,也懒得再出一身汗,“我身子刚好走不得远,怕扰了七娘兴致,索性就坐着等你们回来。”
秦臻音有些不,她们年龄相近,宫里本就是一对玩伴,出来了反倒因兴趣不同隔开了。
但妹妹前几个月刚重病一场,身子刚好,说也是实情。
说起来那一场病,秦流萤真是病得死去活来,本来小孩子身子就弱,她因魏王造反心事又重,一边想着要带着妈逃跑,一边又想着皇帝派人抓她家砍头,倒把自己逼出病来了。
她离意原本是这样重,但却不知为何,等她病好了,秦流萤再没考虑起过要私逃。
秦臻音是绝想不到,同是小孩子,她妹妹心中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妹妹理由又正当,她不满也没法。
到底是玩心重,秦臻音说道,“那我可走了。”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