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结束,云缨又回到了自己那方小院。
换回轻便舒适的裙衫时,她想起靖元帝最后看她那道意味深长的眼神,内心惶惶不安。
按照以往,荆一会在第二天一早来接她回长明山,云缨兀自安抚自己,定然是她想太多了。
月落星沉,东方拂晓。
云缨做了整夜的噩梦,早早便起身了,她没什么要带的东西,就坐在院里的秋千上,默默发呆,等着荆一。
卯时,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云缨频频望向院门外,揪紧了裙摆。
纷扬的雪花飘至她的长睫上,凝为晶莹透亮的水滴,划落至下颌。
顷刻间,静谧的院外骤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道尖细的声线:“圣旨到——”
院门外露出赵太监一张阴柔的面容,戎靴踩过雪地发出簌簌声响,他看着秋千上怔愣的云缨,笑道:“九公主,接旨吧。”
心口逐渐冰冷,云缨看清他手里的明黄御帛,脸色发白。她强自镇定,行至赵太监跟前,跪地接旨。
周嬷嬷听到声响也赶紧从屋内走出,和着赵太监身后的小太监们一同伏身跪地。
赵太监清了清嗓,阴柔的声线响彻这方小院:“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九公主沈云缨名德皓贞,才貌无双,含仁怀义,忠孝两全,特封为长安公主,与长明寨主永结秦晋之好,朕亲赐珠宝、金银、绸缎数百箱,于明贞二十二年正月初五……”
同哥哥,和亲……?
云缨怔愣在地,赵太监后面说了什么她已经全然听不清了。
哥哥在外的名声她略有耳闻,无非是什么长相粗陋俗鄙,性子暴虐嗜杀……
云缨虽然心中知晓这不是真的,但她没想到,父皇竟然愿意让她嫁与一个世人皆知的“魔头”。
且如此匆忙,只给她三日时间。
她以为父皇只是膝下儿女众多,顾不上她,才冷落她这么些年,现在想来,父皇心里大约从未有过她的位置。
温热的眼泪滴落至霜雪中,云缨闭了闭眼,娇弱的身形微微颤抖。
哥哥如今不在身边,她也不可能违抗圣意,云缨深吸一口气,欲要接旨。
心神慌乱间,院外又倏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线:“且慢——”
云缨抬首望去,纷飞飘舞的白絮中,一道暗青色的颀长身影踏雪而来。
陆言之行至院里,先看了云缨一眼,以作安抚,继而才转向赵太监。
“和亲之事,多有不妥,还请赵公公带我前去觐见陛下。”
陆家手握兵权,近几年来地位猛进飙升,连靖元帝也要礼让一二。陆世子幼时纨绔顽劣,却随着年岁渐长,为人愈发沉稳,手里也逐渐掌握实权。
赵太监心头苦闷,往年也没见这陆世子与九公主有甚牵扯,怎的今日他偏偏要来横插一脚?
陆家平步青云,位高权重,他也不敢随意定夺,只好按陆言之说的做。
要是惹了陛下盛怒,那也有陆言之在前边顶着。想清楚了,赵太监便朝他颔首退至院外,揣手等着。
漫天飞雪中,陆言之垂首轻斥面前的少女,“蠢死了,还跪着作甚?”
云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愣愣的看着陆言之,直到听见他的训斥声,才撑着冰冷麻木的膝盖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