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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迷情(第3页)

“意淫”与生俱来,它不像色欲、爱情那样,最终落实为行为,否则毫无价值。然而,“意淫”正因它的不落实为行为动作,才“结晶”出了最优美动人的艺术精品——世上一切最感人、最伟大的艺术,都是作家在“意淫”心态下孕育、创作的,要不就不会对人产生如此强烈的震撼力,给以美的享受,陶冶人类的性灵。

“意淫”也不排斥“色欲”,相反,它是在此基础上萌生的一种健康的想象幻境,以健康的性爱为起点与终点。

第三,“第四类人”的“意淫”对象须是多变的。

我们每个人的天性里,有追求“幸福”的倾向。世俗意义上,一切“幸福”都包含了平静和自由两大方面。“平静”体现为富足、小康、稳定、约定俗成等特征,来自“温顺认命”的态度。而“自由”与这种“平静”,天然有所排斥,追求无拘无束的超拔境界,出类拔萃、出人头地、轰轰烈烈,都是它的伴侣,比较言之,“平静”就太“小资”,而流于平淡寡味,甚至乏味了。“平地起风雷”,生命偏偏只在平静和自由之间择一给你。“第四类人”开放的、流动不居的心灵,起初多半会舍平静,选自由,最后,很难坚持,不是被消灭了,就是被同化掉。有那“顽固”到底的,一路坚定地行去,破越常规与常情,到了无不落一个“惊世骇俗”的“骂名”。

第四,“意淫”的人都是艺术型的,是天生的“情痴”“情种”。这种天赋许多人开始都会有,后天的环境却磨去了其中的大多数,世上真正的情痴情种就少了,能成艺术家的更见其微。

贾宝玉生长在一个与外界“浊世”相对隔绝的天地中,早晚厮磨的都是些“美人”尤物,才保养了一颗痴气盎然的童心,向往纯情、纯美的境界,本能地厌恶着粗糙、生硬、丑陋、恶劣……的一切。

从此意义说,作家、艺术家都是好“色”之徒。需要澄清的是,这里“色”的内涵与境界不同寻常,本质上说它就是“美”——富于人间气息的美。有韵致的美女、素养俊洒的男人,自本质观之,是与美丽的文辞、意境、形象、自然风光等,同一而一以贯之的。所以,曹雪芹之类的作家、艺术家,一生都和“美”结伴,发现、捕捉、品味、化育、创造“美”。

一颗多情的心,’正是这样一块天底下最肥沃、最满含电磁的土壤,在这里,只要有一片美丽的精灵掠过,就能激发他喷薄绚烂的灵感火花。

天赋中缺“美”少“情”的人则无“意淫”,只存在贬义上的“淫意”,无法使意中的佳人、佳物拔上形上的、诗意的高度,佳人、佳物被粗俗化,甚至玩物化,或者不存了丝毫的体贴、尊敬、平等之心。没有这种心思,何能做得出《红楼梦》这样诗化的、形上的、纯情的不朽作品呢?

“风流才子”的“千古绝唱”

我们不妨列举事例,从《红楼梦》里写到的一个场面,来具体认识一下作家创作与“意淫”间的关系,这该是曹雪芹对自身创作经验、体会的一点间接性小结。

说话间,宝玉、环、兰皆到。贾政命他们看了题目。

他两个虽能诗,较腹中之虚实也去宝玉不远,但第一件他两个终是别路,若论举业一道,似高过宝玉,论杂学,则远不能及宝玉;第二件他二人才思滞钝,不及宝玉空灵娟逸,每作诗亦如八股之法,未免拘板庸涩。那宝玉虽不算是个读书人,然亏他天性聪敏,且素喜好些杂书,他自为古人中也有杜撰的,也有失误之处,拘较不得许多;若只管怕前怕后起来,纵堆砌成一篇,也觉得茫无趣味。因心里怀着这个念头,每见一题,不拘难易,他便毫无费力之处,就如世上流嘴滑舌之人,无风作有,信着伶口俐舌,长篇大论,胡扳乱扯,敷演出一篇话来。

虽无稽考,却都说得四座春风。虽有正言厉语之人,亦不得压倒这一种风流。“性情人物”贾宝玉,做诗不同于贾环和贾兰,同样的题,只有他做得“风流悲感”、“流利飘逸”。

这该有点曹雪芹本人自况的意味吧?“文如其人”,在这里得到呈现。作家的“风流”实在是基于他的自我本性,否则不能“设身处地”地为对方设想,“体贴”不到就不能赢取芳心。此间的环节是套套相扣的。如写女子练武一段,有:叱咤时闻口舌香,霜矛雪剑娇难举。

众人听了,便拍手笑道:“益发画出来了。当日敢是宝公也在座,见其娇而闻其香否?不然,何体贴至此。”宝玉笑道:“闺阁习武,任其勇悍,怎似男人。不待问而可知娇怯之形的了。”

也就是说,作家们正是以现时现地的这种“想临其境”的心理和敏锐、细微的感觉、知觉官能,去小心揣摩、体会,“生活”在那时那地,既有创新,又合情合理地写出那时那地的情节故事、人物心性等等来的。

展开来讲,当作家生离死别的时候、当作家怀想爱人的时候、当作家苦尝失恋滋味的时候、当作家神游故地的时候、当作家品味某种高峰期情感激越冲撞的时候、当作家将别处的美人美景美食艺术地挪移想象中、笔下、纸上的时候……他就是在“意淫”,《西厢记》所谓“你撇下半天风韵,我拾得万种思量”。

这类作品早在中国文学的两大源头《诗经》、《楚辞》里就有了。

如“国风”里的《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诗中没有写“伊人”如何美、如何媚,但它托寄了一份美好的情意,留下巨大的空白,后人都可以把自己的意中人填进来“意淫”一番。

这种“意淫”技法,在西洋浪漫主义那里,指的就是“企慕(sehnsucht)之情境”。

含义申述如下:古罗马诗人桓吉尔名句云:“望对岸而伸手向往”。

后世会心者以为善道可望难即、欲求不遂之致……德国古民歌咏好事多板障,每托兴于深水中阻。但丁《神曲》亦寓微旨于美人隔河而笑,相去三步,如隔沧海。近代诗家至云:“欢乐长在河之彼岸”……抑世出世间法,莫不可以“在水一方”寓慕悦之情,示向往之境……释氏言正觉,常喻之于“彼岸”,……亦犹古希腊神秘家言以“此处”于“彼处”喻形与神、凡与圣、比物此志尔。《离骚》里的写法,和《诗经》有所不同,它已经牵带上一些具体的美人美物之特征、外相了。抛开文章的象征不谈,我们只看作者屈原的深层心理。

他自诩是喜爱香草美人的,甚至甘居为香草与美人,流露出和他们相合、相欢的渴望情怀,对后世抒情感怀的文学产生了深远影响,尤其在塑造“美人”的外部形容上。这在过去似乎并没有得到批评家们应有的关注和发掘。

屈原说,他本人除有“内美”外,“又重之以修能。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穿戴披挂而外,连居住的环境也加以美化,到处是好花好草: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这种内外兼美的人,必招妒忌,流播闲语: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涿谓余以善淫。“善淫”未必就是坏事,文人对“美人”一向沾沾乐道,西施、杨玉环、王昭君、陈圆圆,不可计数,刨出他们的老根来,不都是在“意淫”——求神合与会吗?“美”之在于人,人尽爱之,不单屈原。

如果说上两篇文章中,“意淫”的痕迹还不够明朗的话,那么曹植的《洛神赋》,就无疑是“意淫”类作品的绝唱了!

公元222年,曹植从京城返回他的封地鄄城。渡走洛川,纵目骋怀,“睹一丽人,于岩之畔”;车夫说她是河洛之神,名叫“宓妃”。只见她: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皓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绿波。欷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披罗衣之璀璨兮,珥瑶碧之华琚。

这样一位美人,作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但恨入神之道殊,怨盛年之莫当,俩人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作者不得不“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进而“足往神留”“浮长川而忘反,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

曹植的文中,不仅流露出屈原、宋玉之流的文风印迹,承继以往,而且开启后来——这位“丽人”“仙子”是高度理想化、诗性化的,她几乎是中国文学作品里“美人”的影子与模子,所有美人的美质都在此集会,有动态的,有静态的,有性的渴望,更有情的投注、美的神往。然而人神相隔,美人“在水一方”,不得相合相欢,剩下的只有“意淫”与淡淡的、幽长的惆怅了。

“意淫”的结果只能是这种哀挽式的怅惘,它是人类的共性或天性:面对“完美”的精灵,我们希翼向往、追求无悔,“知其不可而为之”。

人生的悲剧、命运的悲剧乃交会一点,感人肺腑、催人泪下。《长生殿》里唐明皇,不厌其烦地追思夭亡的杨玉环,亦是见证:单则为一点情根,种出那欢苗爱叶。他怜我慕,两下无分别,誓世世生生休抛撇。不提防惨凄凄月坠花折,悄冥冥云收雨歇,恨茫茫只落得死断生绝……相思透骨沉疴久,越添消瘦……位纵在神仙列,梦不离唐官阙。千回万转情难灭。《牡土丹亭》更推进一步:杜丽娘梦会柳梦梅,种下情根,求之不得,憔悴以死,真是“贪他半晌痴,赚了多情泥”!后来起死回生,与梦梅终成眷属。剧中说“情根一点是无生债”。这“梦会”、这“意淫”的力量,直可以打通凡世、冥府、天堂三界的啊!小诗曲词里这类的作品就更多。

如:

锦瑟无端五十弦,庄生晓梦迷蝴蝶,沧海月明珠有泪,此情可待成追忆,一弦一柱思华年。

望帝春心托杜鹃。

蓝田日暖玉生烟。

只是当时已惘然。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

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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