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到了地儿,队长知道是官老爷亲自来救灾,随手指了俩兵过去看着,嘴上说:“各位大人,不是我说话难听,这些人个个都精着,还是贱骨头,千万别被蒙骗了。”
这话说着呢,不远处刚尾随他们一路的就有个麻杆男孩,眼里冒着精光和狠意,只是队长看过去时又跑开找了地方缩着起来。
就在一处空地起了柴火架上铁锅熬粥。馒头是已经蒸好的。
灾民瞧见了,都围着守着火堆旁一边取暖,一边等救济,有兵看着,都规规矩矩,只是偶尔哀嚎两声,说饿说冷。
顾兆瞧有千人,问了小队长,现在每日还有流民过来,每日几十上百的增加,现在盖屋都来不及,只能搭着草房,朝廷也送米粮,只是还在路上得等等。
等粥熬好了,闻着香味,不用叫,那些灾民便过来,因为知道是官老爷在,还有当兵的,也没敢插队,都排起了队伍。
之前那个麻杆男孩本来是在附近守着,见粥好了就往前头凑,被那队长骂了一通,让滚到后头排队去,队伍长长的,男孩头发杂乱垂着,遮盖住了神色,往后头去了。
队长见顾大人看,说:“不是我对他心狠,三位大人有所不知,这孩子同一处来的灾民,睡一个棚子,有个男的被石头砸死了。”
“你见他杀了?”顾兆问。
队长摇头,“我早上听手下说的,一间的茅草棚子底下,睡了十多个人,都说看不清记不得,夜里有个瘦影子,砰砰的响,太黑了看不见。”
“后来那一棚子的人都躲着,指定是他干的。”
顾兆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眼后头排队的那人,那人也再看他们,脏兮兮的头发遮盖不住脸透着几分稚气,不过一双眼精亮带着恨意,不像是一个孩子眼底露出来的。他一时也分不清好坏了。
“这处发粥发馒头,那边队伍发棉衣。”黎周周说。
黎周周这话刚说完,原本排队后面的就蹿上来了,其中就有那麻杆的半大孩子,队长一瞧就来气,指着骂,让滚到后头去。
“凭什么!你们是来救灾的,我是灾民,凭什么就领不到。”
“好啊你还敢跟我顶嘴。”队长随手抽了木棍过去,被严谨信先拦住了。
顾兆听着孩子声音还没变声,怕是十二三的年岁,看着瘦高到他胸口,可露在外头的骨头也是瘦的一把,先跟队长说:“队长消消火,知道你忙碌辛苦了,天寒地冻的在这边救灾盖房子,虽是辛苦但也是功劳,等灾情过去了,五皇子指定会请旨的。”
队长带着队伍没日没夜的干了十多天,又是搬尸体又是盖屋子,还要管着这些灾民,灾民还源源不断过来,房子没日没夜的盖也不够住,挨上头的骂,心里早也窝着火,此刻听顾大人说软话,火也没了。
“大人您有所不知,我虽是高着嗓门喊,但五皇子有了命令,我们可不敢伤了这些灾民性命,我刚到接手时,瞧见他们也可怜,自掏腰包买了米粮东西,可人太多救不过来,还有些横的贱的,对着您是装可怜求饶,回头了欺负那些没能力的老弱妇孺。”
队长也是受过骗,恨这些灾民中的流氓横的。
灾情一到,一路过来,人早都没了人性了。
“你几岁?”顾兆问。
那麻杆孩子硬邦邦说:“十五。”
顾兆信个鬼,一听声就不像,像小学生,他不问年纪,而是问:“队长怀疑你打死了同棚住的,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麻杆孩子一口说。
队长:“不是你打死的,那些人能躲着你?”
“他们害怕我关我什么事?那些老的弱的路上抢我吃的时咋没人说,我要是不横起来,我早死路上了!”麻杆男孩恨恨说:“我不惨我就活该饿着冻着了!老子非要活下去。”
顾兆:“……没打死人就去领棉衣,轮到你了,领完了再去领吃的。”
这会倒是那男孩怔住了,脸上还是恨意滔天和扭曲,一时不知道作何表情,也没开口说话,劲直去拿棉衣了。
棉衣发的快,棉被是单人的能裹着,不过后来听队长说最好别发棉被,因为夜里睡着了会被人抢、偷,有的人会冻死,不如棉衣顶事——虽然也会被抢。
“……现在只能把老弱妇孺安排一起,那些横的搁一块,横的那边派兵看这些,只要不闹出人命就成,现在管不过来了。”队长说。
要是后头灾民越来越多,指定会越乱,出人命也是拦不住的事。
一天发的快,屋里东西还剩一些,过几日再来看看。
柴火和铁锅就留这儿了,如今下雪,烧一些雪水能喝暖和暖和,其他的米粮馒头棉衣被子是派发干净。
来时五车满着,回去时空荡荡的,心里也一样,来时觉得救人来了,心里踏实,做一份善事,可做了一天能救的好像就短暂一天,那么些人还没领到吃的,看多了凄惨可怜的景象,心里空的发慌。
黎周周叹了口气。
顾兆给握着周周手安抚了下,“不能气馁,咱们能救一时便救一时,打持久战,有了时间空闲便过来。”
“兆弟说得对,慢慢来,尽力。”郑辉说完心底也想叹气。
饭都吃不饱了,哪里有柴火熬药喝药?他心里琢磨了下,不由在家里做一些伤寒冻伤的药膏丸子,拿过来还方便一些。
严谨信:“马上年关头,朝廷要是发了米粮,我家拿一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