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箭刺破空气,朝他而来。
千钧一发,她没有思考的间隙,抓着他的丝绦往后用力一拽,令他躲过王箬钢刀的同时,也躲开了谢詹泽的利箭。
只是那箭锋擦过了她的手背,划出一道血口子。
砚竹反应迅速,劈开利箭,再起身踢在面前那名近卫的手上,一柄长刀脱手,被她足尖踢向石阶之上。
谢詹泽身侧的近侍忙将谢詹泽与冬霜推到一旁,转瞬之间,那长刀穿透近侍的腰腹,重重嵌在殿门上。
禁军将他们越困越紧,王箬等人的出招狠厉非常,荷蕊与几十名师兄师姐都受了伤,此时已近乎力竭。
他们所有人越靠越紧,被围困在中央。
吴泊秋挡在谢缈与戚寸心身前,拂尘一扫,细丝穿透数人的眉心,只留一道细微的血痕,便倒下成片的尸体。
王箬心下骇然,一时晃神便被吴泊秋的拂尘缠住钢刀,两人内息相抵,周身罡风浮动。
谢詹泽面色阴沉,抽出一支羽箭来搭上弓,却听见身边的冬霜一阵抽气,他侧过脸去,便见她脸色苍白,扶着肚子,神情痛苦。
“冬霜,你怎么了?”
谢詹泽手上一松,羽箭落地,伸手去扶她。
“殿下,妾……”
冬霜疼得秀眉紧蹙,话也说不全。
“快扶侧妃离开这儿!”谢詹泽当即唤了人来。
但他话音才落,一抬首却见金丝密网之外,高檐之上,忽而添了两道身影。
冬日的风凛冽,吹得两人衣袂翻飞。
那须发皆白的老者发髻规整,只一根玉簪,一身浅色长袍,腰配名剑薄光,面容虽苍老,但那一双眼睛却是精神矍铄,锐利非常。
一身的仙风道骨,濯然气度。
他身侧的老妇手提一把长刀,其上镶嵌的金刚石璀璨生辉,连接成星线。
“先生,师娘……”
戚寸心仰头望着他们,轻声呢喃。
“庄主!”
荷蕊一瞧见那老妇人,眼睛便亮了起来。
谢詹泽的脸色越发不好,待见到那对老夫妇身后数名持剑的年轻男女接踵而来,他心内的不安定便一瞬扩大,他沉声提醒:“周老先生,您可别忘了你当初与德宗皇帝的约定,你踏入我皇宫内院,插手皇家事的后果,您可想清楚了?”
天山明月周靖丰一诺千金,从不毁诺,当为世人之表率,而九重楼便是天下文武之士心中的神坛。
明月下凡,一朝毁诺。
这相当于是周靖丰自己破了当初的誓言。
“南黎百姓敬我重我,皆因我曾替他们出了一口恶气,但我周靖丰穷极半生也只能逞这一时之气,我何德何能要他们将我奉为明月,悬于天上?”
风吹着他银白的胡须,他苍老的声音落在金丝网下每一人的耳畔,“当年我一剑断君恩,发誓不再插手谢氏皇族之事,是因我看不到南黎的明日,百姓以我为傲,却不知我手中剑能斩一个北魏皇帝却斩不尽对我汉人家国虎视眈眈的异族野心,不过是无用的声名,晋王以为我会在乎?”
宽大的衣袖随风而荡,他抽出薄光剑来,隔着金丝网看向被谢缈护在身后的那个小姑娘,他笑了一声,潇洒落拓:
“尔尔虚名,远不及我这唯一的学生万分之一。”
——
阳春宫。
殿门与窗棂紧闭,内殿里昏暗一片,吴氏鬓发凌乱,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双泛红的眼睛显得有些空洞。
“你骗我。”
眼泪跌下眼眶,她的嗓音已经有些嘶哑。
坐在床榻上,只穿着一身明黄单袍的谢敏朝仍是一脸病容,手中一柄剑沾着血,他脚边是刘松头与身子分了家的尸体。
他轻咳几声,剑刃在刘松的尸体上擦拭几番,随后便扔给了一旁的濯灵卫统领,他站起身来,走到吴氏的面前,垂眼看着她。
她满脸是泪,这阵子因为照顾他的病体,她已经瘦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