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晴晚嫣然一笑。
她的小腹还是时不时抽痛,但太医说,她已经好了。
江晴晚想一想,也就明白。当时在倚香楼,有个姐姐在跳飞天舞时摔断了腿。后来明明腿上不该有知觉,但她仍旧日日喊疼。
夜深人静时,明徽帝在近在咫尺的地方酣睡。江晴晚的心却睁着眼睛,心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天子与宠妃一直在甘露宫待到九月,哪怕是八月中的皇后生辰,都只是递了张旨回去,让从库房中取出一应赏赐,送到凤栖宫。
盛瑶笑着应了,转脸让人把东西收好,自己又去召太医,问元贵妃情况如何。
她已经习惯了宁淮的一次次“情况不好”,但从未想过,吊命吊了数年的元贵妃真的会出事。
然则就在前几日,太医含蓄地表示,已经可以开始准备元贵妃的后事了。
盛瑶又往甘露宫递了一回折子,问皇帝,这事要如何办。
皇帝冷漠的令人心惊,只说宫中一切都有章程,皇后没办过此类事也无妨,以后总会慢慢熟悉。
……慢慢熟悉?
盛瑶琢磨着这四个字,问传信的人:“这是陛下的原话吗?”
传信的人低着头,额头几乎挨住地面:“是。”
盛瑶扯扯唇角。
这就是明徽帝啊。
但其实,她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整个宫中,唯一会真情实感地为宁淮哭一哭的人,只有宁苏。
宁淮开始咳血,每一口都好像要把肺咳出来。宁苏含着泪在一边端了茶水伺候,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怕惹得姐姐心神波动。
等一阵咳嗽完了,宁淮接过宁苏手里的茶水漱口。吐出来的茶染了血,成了红色,看得宁苏只想哭出声来。
她用了整整六年,才走到宁淮身边。而到现在,也仅仅又在宁淮身边待了四年。
宁淮又喝了药,这才拉着妹妹的手,细细看对方与自己当年并不相似的眉眼。
她们都是宁贺之的女儿,不过,都更像自己的母亲。
“姐姐……”宁苏带着哭腔喊。
宁淮道:“别哭。”
宁苏咬着下唇,强忍住眼泪,就听宁淮继续道:“我在的时候,你总能好好过下去。可我不在了……临华宫无主,你定然会被迁走。我已经求过皇后,把你迁到淑妃那里。她性子和软又从不与人相争,是最好的选择了。”
宁苏:“姐姐别说这种话,姐姐不会有事的!”
宁淮笑了笑,宁苏看在眼中,只觉得眼前的嫡姐好像从未有这样释然的时候。
她心中涌出一股强烈的惶恐:“……姐姐?”
这时候,已经是盛瑶生日过后半个月,长乐城的秋日快要到来。
九月的第一天,秋蝉还在鸣叫,皇帝仍住在甘露宫时,元贵妃永远阖上了眼。
一句“贵妃宁氏,性谦逊,朕心悦之,葬妃陵”,就成了宁淮留在世界上的,最后的痕迹。
苏婕妤一身素服,抚灵大哭。
宁淮这一死,整个皇宫都得戴孝。盛瑶觉得,皇帝就是因为这点,才迟迟不归。
明徽帝大约真的很不想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去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作戏。
其余妃嫔,倒是都规规矩矩的穿上素衣。
祭礼持续三日,宁淮所躺的棺材终于被钉死,埋入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