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除夕那天晚上,陛下与皇后娘娘走后,芳华宫那位也回宫了。路上经过临华宫时,”小莲子的声音低了些,像是在观察宁苏的脸色,然后极快地说,“奴婢听到有女人的哭声。”
“哭声!?”宁苏的瞳孔蓦地缩小。
小莲子的语速还是很快:“不瞒娘娘,那时候抬轿子的啊怕是什么人都有,大家伙儿都听到了,万万做不得假的!说来也奇怪,当时奴婢们都吓蒙了,轿子没人抬,芳华宫那位就出来问是怎么回事儿。就这空当,哭声一下子就停了。”
宁苏沉默了许久,终于一摆手:“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这场对话,就发生在三天之前。
那往后,宁苏一个人痴痴地呆在屋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和别人不一样,她梦到过宁淮许多次,每一次都在梦里问姐姐,能不能回来看自己。
宁苏宁愿相信,小莲子说的是真的,姐姐是真的回来了。
她用了一天时间来消化一切,第二天沉浸在自己与姐姐的回忆中,第三天则调整心态。
第四日,偏殿的门终于打开。正月里不适宜着素服,但宁苏还是用心挑了身浅粉色的衣服。裙摆是桃花一样的色泽,越往上,颜色越淡。
她只带了两个先前在临华宫时就很信任的宫女,去芳华宫小坐。
芳华宫在临华宫与淑妃住所之间。宁苏想得很明白,在皇后做出那种态度之后,再说自己要去拜祭姐姐,实在太不合时宜了点。但借口从芳华宫往御花园散步,中途路过元贵妃昔日住所,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去……还是可行的。
她一路都在惦念此事,在芳华宫内与荣妃叙话时,也显得心不在焉。
淑妃宫内的地龙烧得很旺,但也比不上芳华宫。
这是宁苏见到仅着春衫的江晴晚时,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汗水很快顺着鬓角滑下。荣妃巧笑嫣然:“苏婕妤是热吗?这里也没外人,不用拘谨,把外衫松一松吧。”
宁苏:“……好。”她已经开始后悔怎么找了这么一个理由。但想想待会儿或许能见到姐姐,宁苏又静下心来。
年节时分,最好的话题就是宫里新办的物件。江晴晚引着宁苏看了遍明徽帝新赏的几样小巧玩意儿,两人又从天气讲到春后要做的事来。
宁苏不着痕迹地奉承:“我原本还想着,到荣妃这儿,恐怕会打扰到陛下的兴致呢。”
江晴晚的头微微低下一些,纤细洁白的手指在桌上的茶盏上摩挲:“虽说封了朝,但陛下毕竟是天子……”
宁苏看出江晴晚有逐客的意思,恰好,她也不想在多待下去。自己与荣妃、宜嫔之间脆弱的联盟仅仅建立在对皇后的针对上,而周燕回才是三人里左右逢源的那个,扪心自问,她与江晴晚可没什么交情。
于是,宁苏开口请辞。江晴晚没什么所谓的应了,末了客套地说了句:“那,我送苏婕妤出去。”
……这当然是不行的。
宁苏看看江晴晚身上的春衫,连忙婉拒。江晴晚笑了笑:“就到宫门口,正好闷了一天了,就当透透气——来人,把我这两天常穿的那件披风拿来。”
等宫人捧着托盘过来,瞧见盘子上厚重的雪蛤毛皮时,宁苏识趣地不再开口。
两人走走聊聊,披风已经被江晴晚披在肩上。上好红木制成的宫室大门被推开,原本一切到这里就该圆满结束。
偏偏,宁苏意外地看到,院子里的假山前方,有一个年长些的宫女正在掌掴身前那年轻宫女的面颊。
或许她应该假装自己没有看见,但那样未免太假。江晴晚就站在她身边,
“荣妃……”宁苏有些尴尬。
江晴晚的动作顿了顿。冰凉的风吹来,身边的宁苏也是不折不扣的大家小姐,虽说是庶出,但……嫡庶的差距,就有那么大吗?她与宁苏待在一起那样久,心里还是没有一丝波澜。
荣妃朝身边的宁苏笑了笑,扬声道:“把她们叫来问清楚,别让苏婕妤觉得,咱们芳华宫总苛待下人。”
宁苏却是完全不想掺合进江晴晚身边的事非中。
只是荣妃的话已出口,她也只能在一边听。
原来被掌掴的年轻宫女是去年刚进宫的,不懂规矩——这是年长宫女的评价。
“娘娘先前已经约束过下面的人,不准再提临华宫的事。可这蹄子偏生总爱嚼舌根,奴婢也是别无他法,才想出掌掴这么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