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修然,你所有的愿望都已实观,游戏该结束了。”
他笑,笑出了眼泪,笑得嘴角抽搐个不停,“涛涛,你认为我们这几个月只是一场游戏,没有别的意义吗?”
她看到他眼角的晶莹,心莫名地一窒。她见过笑得张扬而又邪魅的他,仿佛任何事任何人都在他的掌控之内。他很少露出忧愁之色,他带给她数不尽的意外,总是让她笑,轻易地抹去她的烦恼。眼前的他看上去很憔悴,向来潇洒的发型凌乱地散在头上,价值不菲的衬衫皱得象块抹布,下巴和两腮上,胡子渣都冒了出来。
他让她不懂了,可她已没有力气去猜测去分析。他们已成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
“有没有意义,这重要吗?你是许沐歌的弟弟,对不对?”她深呼吸。
“如果你睁大眼睛,用心地看着我,你就会知道她讲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她嘲讽地一笑,“你在告诉我你和她不是姐弟?”
他闭上眼,握了握拳头,“是的,我们是姐弟。但涛涛,这个不足以把我判了死刑。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
他们是同一个母亲所生,这无法否认,可在他幼时,用热水泼他,用脚踢他,骂他野种;十几年后,在青台邂逅,假装与他不认识;现在明知他爱上了陶涛,却故意捏造出那样的一番话,那样的人是姐姐吗?
她不仅伤害他,在陶涛走后,又对妈妈冷嘲热讽。她急巴巴把妈妈从酒店接出来,并不是母女叙情,无非是想抢在他前面见到陶涛。妈妈当天就回了北京,含着泪上的飞机。
他对许沐歌说,这次要不是怕妈妈伤心,要不是你是个女人,我会揍得你再也抓不住琴弓。
她幽幽地抬起眼,笔直地看着他,秀眸清澈如水,“你说过血源是无奈的,也是剪不断的。她和华烨结合,我们若在一起,有朝一日,四人围坐一桌打牌,你认为那场面很有趣吗?”
欺骗也好,说谎也罢,她已不想知道。即使真爱又怎样?他还是了解她的,如果他不隐瞒,从一开始,她就不会让他走近半步。
“不,不,不----”他的脸陡地变得象雪一样惨白,他慌乱地摇着头,“她是她,我是我,我们不会与他们见面,我带你去德国,离青台远远的。”
陶涛无力地摇头,搬去火星又怎么样?她能假装忘记这个事实吗?
“涛涛,这些都交给我来办,你不用操心。”他看着她,脸上尽是狂乱。
她是他第一个说出“爱”的女人,以前的男欢女爱,他顶多一脸邪气地挤挤眼,说你真让我喜欢。爱,这个字让他觉得是可笑的却又不敢亵渎。当你真的为一个人心动时,“爱”就会脱口而出,承诺是那么轻易。相爱容易守爱难,他也担心过自己给不了她永远。可她却象一个挖之不尽的宝藏,让他贪心地想要很多,直至她的一辈子。他有能力也有自信让她在有生的日子都快快乐乐地过着,可是她却说不要了。
“左老师,”她弯起嘴角,扯出一丝凄凉的笑意,“看着你,我不能不想起他们。想起他们,我就会疼得喘不上气来。我想平静地生活,放过我吧!”
“华烨在你心里就那么重?”他失控地拍着车门,玻璃残片划破了他的手指,鲜血染红了掌心,他浑然不知。
“他至少是诚实的,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你还是不相信我?”他闭上眼,疼痛由心向全身蔓延。
“左老师,再见!”车子抖动了一下,艰难地越过他,向外面驶去,风呼呼地从车窗里吹进来,头发乱得挡住了她的视线,戳痛了她的眼睛。
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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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烨花了一周时间料理季萌茵的后事,军区大院里的那套房子,他没有整理,一切还摆布得象季萌茵生前的样子。独自坐在沙发上,有时会觉着她并没有死,她不是在卧室里写东西,就是在厨房做饭。无论做什么,季萌茵都是安静的。
邹秘书电话又打来了,手里的几个案件因为季萌茵过世暂时搁着,但有两件不能再等,他请其他律师代理出庭。开庭好象不太顺利,邹秘书在电话里直咂嘴,问他什么时候回事务所上班。
他沉吟了下,说明天去。
隔天一上班,先是事务所开会,然后与客户见面,休憩时,发觉天都黑了,事务所里没几个人在,他缓缓合上案卷,揉揉额头。忙碌的时候不觉着什么,一旦静下来,那种孤寂感就漫上心头。
以前,听海阁公寓里有陶涛,军区大院的公房里有季萌茵,他回哪里,都是回家,现在,这两处只是两套房子,称不上“家”了。
他叹了口气,很想找个人说话。手无意识地摸向手机,还没想清楚给谁打时,他已拨通了陶涛的电话。
“下班了吗,华烨?”陶涛先说的话,显然他的号码还存在她的手机内,他无由地感到欢喜。
“正准备走,你呢,下班了?”
“我在苏州。”
“怎么去苏州了?”
“帮爸爸考察下工艺品,家居广场准备设两个工艺品柜台。这个季节,江南最美了,我就和妈妈、阿姨一块出来转转。”
“那玩开心点!”他不自觉地露出笑意,他们之间太久没有这样随意地说话了。
“你怎样?”他听到她叹了口气,象是有几丝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