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阿诺刚刚起床,便听到院子里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打开窗子一看,原来有宫人陆陆续续的再搬运一些东西,成越在那边指挥着,阿诺走上前去,半睁着眼问道:“成大总管怎么来了,这一大早又是怎么个状况?”
成越说道:“奉陛下的旨意,拿了一些陛下日常用的东西送到这里来,陛下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成越说的极为轻松,就像是陛下从这个宫里搬到那个宫里一样,一点也没有什么悬念。
阿诺本来半闭着的眼睛现在全部睁开,问道:“陛下要搬到这里来,子轩知不知道,王后娘娘又知不知道?”她突然之间好像想起了好多事情,陛下便这么搬过来了,这里是范珩私人的园子,不是吴王的行宫,这样下去,建业的百姓知道了,又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成越笑道:“这个你放心,王爷听闻之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叮嘱在下多为陛下准备一些檀香,陛下长年用的檀香,自然是走到哪里都带着的,倒是王后娘娘,听闻之后一定要闹着一起来,属下便告诉她柳园之内有范夫人在做客,她便安静了。
阿诺哦了一声,原来如此,过往的一桩桩,他们这些小辈不知道,却原来当事人却都一清二楚,只是都装作不知道罢了,安后何尝又不知道菱姐同陛下之间的关系,此时她再跟过来,这个时节,还是多为她自己的王后留一些尊严更为重要。
范珩显然是已经从外面忙了一圈回来的,见阿诺就这么懒懒散散的披着件薄衫子,忙把自己的外袍脱下为她披上,半分责怪,半分心疼,说道:“怎么这幅德行就出来了,幸好成总管是个久经沙场的,不然换做别人。早就被吓死了。”
阿诺见范珩又恢复了之前毒舌的样子,回顶了他一句,“你这又是去哪里了,夜不归宿还有脸来责怪我?”
范珩一脸冤枉说道:“我哪里是夜不归宿。是你自己起的晚了好不好。早上我要起早晨练,然后把昨晚看过的账目全部送到柜上去,并吩咐一天的生意要点。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在莫言醉的时候,你还不是常常睡懒觉,叫青砚来替你干活?”
阿诺这才明白,她本以为,做买卖便是买和卖就完事了,却不知道其中还有更多的道理。之前有青砚的时候,她从来都不担心这个,只是天天见青砚把账本理好,然后便去睡了,待第二天她起来。慢悠悠的的吃过早饭到柜上的时候,青砚正在和赵掌柜在那里谈论着什么事情,等她过来,俩人似乎早已经谈完,她在那里胡扯乱扯,俩人只是笑笑而已,导致她现在都看不懂账本。算盘也打的乱七八糟,真正的生意人,这里面的东西,却要样样都要考虑到的,范家生意遍布全国,需要处理的事情便是更多。范珩每天看似很闲,其实他忙的时候,却都是人前不知,唉,当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烦恼。还是混吃混喝做个米虫容易一些。
见阿诺站在那里不说话,范珩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怎么,你若是不放心,便天天晚上来看着,那我做什么事情,你岂不是一清二楚了?”
阿诺脸一红,说道:“你做些什么,与我何干,我干嘛要去看着你,我自己的觉都没睡饱,我现在要回去睡回笼觉了。”说完,打个哈欠,便要回房继续睡觉。
范珩拉住她的手说道:“别睡了,等会儿陛下和菱姐醒了,便要喊你吃早饭,今天这顿早饭你是躲不过的,乖乖洗漱一番,随我一同过去吧!”
阿诺恍然大悟,拍了范珩一掌,说道:“是啊,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我是不是要准备早饭给他们吃哦,现在还来得及,我马上去厨房准备。”
范珩说道:“不用了,不用了,你等下只要跟我一同过去便好了,早饭的事情,我昨天晚上已经吩咐好了,以后你若是想秀厨艺,有的是机会。”
阿诺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既然昨天晚上已经知道,为何不早点告诉我,害的我现在这么措手不及,多尴尬。”
范珩呵呵一笑,“我昨天晚上若是告诉你了,你还睡的着么,好不容易回到这里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个好觉,再为了这件小事而失眠,太不划算了。”
阿诺心中一暖,从未发现,范珩居然也是个这么心思细腻的人,这等小心思,看似不起眼,但是它确实存在于生活的点点滴滴之中,若是细水长流一般的过日子,范珩的确是个暖男,可以让人安心和舒心,只是,眼下这一团和气的融洽,为何叫她感觉到如此的不安呢,总是觉得这样的日子来的太容易太不真实,叫她还未曾适应过来。
阿诺不习惯别人侍奉她梳洗,回到房间,早已经有人打好了洗脸水,她洗过脸之后,来到梳妆台前,范珩拿了一把银梳子,说道,“过来,坐下!”
阿诺笑笑,说道:“我自己来吧,这个,我自己可以的!”
范珩指了指阿诺现在头上简简单单的一个发髻,说道:“自我认识你的时候,除了大婚那天,你便只是这一个发髻,一梳便梳了十几年,别人看不腻,自己也早就看腻了吧,过来,我帮你换一个新鲜的,你若喜欢,之后我天天给你梳。”
阿诺的确不太会整理这些,她自幼便没有母亲教她这些,更没有闺密来讨论什么样的发饰好看,什么样衣服时髦,平日里,简简单单的簪一下头发,便凑合过去了,女为悦己者容的说法她总是嗤之以鼻,认为情人眼里才出西施,干嘛总是废力的为了讨好别人去改变自己,如今有个男子要为她梳头,这等*裸情话,叫她怎能不脸颊发烧,低头乖乖坐下。
范珩的手指很长很细,不仔细看,却还以为是一双女人的手在她的发丝之间穿梭,他的手法却是那么的轻柔,简简单单的一的把发髻簪好,然后找了只长步摇,配以翠绿色的点点珠花,镜子中的阿诺转眼之间,却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
后面的长发已经被绾了起来,阿诺忽然想到,只有成了亲的女子,才这样梳头发,转身对范珩说道:“你干嘛把我的头发弄成这副样子,快给我换回来,我才不要这样,我们还没有真正的成亲,这样出去,羞死人了。”
范珩看她生气的样子,却更加可爱,奸计得逞的笑道:“你这个样子出去,菱姐才不会多为难你,免得等会儿你们兴致来了,却又提拜把子的事,我可不要再多一个二姨!”
阿诺气道:“谁要做你二姨,快点,给我换回来!”说罢,抬手便要把那头发拆下来。范珩一把抓住她的手,制止她在行动,一边说道:“只是一个发型而已,你何必当真呢,还是你嫌弃我动作慢了,不然我们现在就成亲怎样,这样你便可以安心的出门了。”
阿诺双手被范珩拿的死死的,哭丧着脸说道:“你真的觉得我这样出去见人合适么,我从来都没有这样子过,真的好别扭的,等会儿不小心哪里掉了什么零碎,出了丑,丢的可是你的脸。
范珩拿起手中的眉笔,说道:“乖了,乖了,相信我的手艺,不会那么差的,来,我来为你画眉,时间不多了,叫他们等我们太久,便不好了。”
阿诺便闭上眼睛乖乖的任由范珩在她脸上涂鸦,眼前却又出现了多年之前,子轩送她发簪,为她绾发,帮她画眉的场面,那画面,却如同昨日。当时俩小无猜的许诺,如今却换成了另外一个人,心中酸楚,眼睛中的液体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范珩的笔尖触碰到阿诺那眉头的山黛,却见那双眼睛微微的闭着,睫毛也安静的在那里闭合,这样的阿诺,他之前曾经幻想过多次俩人能够这么相处,如今却全部都实现了,指尖不经意之间,却顿感冰凉,仔细看去,却触碰到一滴清润的液体,如碎了的水晶,那么让他心痛,他把手中的眉笔扔到地上,轻轻的把眼前这个人搂在怀中,拍着她的后背说道:“忘了他!”似祈求,似命令,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只是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无力。
阿诺只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心,那个让她贪恋的怀抱,此刻完完全全只有她自己拥有,她不自觉的把自己的脸贴到范珩的胸口之上,那个浑厚有力的声音,提醒着她这是个男人的心跳,它跳的是那么的急促,可见他的担心,他在焦躁,阿诺低声说道:“对不起,我现在做不到。”
范珩停在阿诺后背上的手指轻轻颤抖一下,很久,说道:“好,我给你时间,可是,你不要让我等太久,我这个真的很小气,眼睛里融不进半粒沙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