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吃得差不多了,开始坐在餐厅里,边休息边闲聊。
“我跟你们讲一个中国人到欧洲寻找红灯区的真实故事吧。这个故事已经传遍了驻外使馆。”中国驻德国大使馆一等秘书喻颜说。
“你讲吧。”我说。
“一个姓黄的中国人,我们姑且称他为黄师傅。他驾着九座中巴车,带着六个人的团队,从五光十色的巴黎出发,往北而上,中午到达布鲁塞尔。布鲁塞尔是比利时的首都和最大的城市,也是欧洲联盟的主要行政机构所在地,有欧洲的首都之称。另外,还有200多个国际行政中心,及超过1000个官方团体在此设立办事处,每年名目繁多的国际会议都会在此召开。”喻颜说。
“在大广场、原子球、欧盟总部等主要景点走马看花般转了一下,又掉头往东南方向沿五号公路而下。接近卢森堡时,天色已晚。晚霞在身后起伏的丘陵上空展开,把前景染成一片金黄。”喻颜说。
“黄师傅在瑞士当导游兼司机已有多年,带团在全欧洲跑,对这一带相当熟悉。说来你们可能还难以相信,在欧洲当中文导游,几乎不需要任何正规培训,哪怕是第一次上路、到从来没去过的城市,也是地图、旅行书一拿就领着一队人马出发了。不像国内,还必须考一个导游证,凭导游证带团。”喻颜说。
“国内出来的大多是公务团,一般十天左右的行程中,半天或一天是真正的公务,其余则是纯粹的旅游。十天左右的行程,往往要走十来个国家,每天两三个城市,十多个景点。这次也是如此。”喻颜说。
“这是个什么团啊?”我问。
“这是由西北一个省外经贸系统的一些单位组成的考察团,一行六人,来欧洲考察金属加工技术。公务活动在瑞士已经结束,然后是意大利、法国的长途跋涉。他们计划是从巴黎出发,要把布鲁塞尔和卢森堡都看完。五百公里的行程,公路像是一条无头无尾的长蛇。”喻颜说。
“还剩下一半左右的路程,一种疲倦感开始扩散。加上住宿安排上有些矛盾,全团气氛比较消沉。为节约开支,旅行社照例将旅馆订在郊外,这对那些想多看看西方夜生活的人来说,显得很不适应。”喻颜说。
“其实,这些旅馆所处的小镇,大多宁静、优雅,那种深沉而又飘逸的气氛在国内很难找到。不管你们是怎么看,在我看来,欧洲真正的魅力不在那些炙手可热的大城市,而恰恰在游人踪迹稀少的乡村。”喻颜说。
“本来从国内喧嚣城市出来的人,应当在这里找到他们的乐园。但是,也许是由于绷紧的神经,没有因为异国情调而松弛下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不受乡村风光的吸引,对乡村风光毫无兴趣,有的只是对留宿那里的抱怨。”喻颜说。
“不过,抱怨归抱怨,这旅馆不是黄师傅订的,加上黄师傅在服务上,总的来说,还能满足他们的要求。所以,一路上,相互关系还处得不错,有什么事好商好量的。”喻颜说。
“‘卢森堡’一名有双义,既是国名,又是城市名。进入卢森堡国土后,还得再走十来公里,才是它的首都卢森堡。当夜的旅馆也在卢森堡市郊区,要沿环城高速路绕过大半个市区。”喻颜说。
“他们在机场前一个出口拐出,然后在峡谷之地上下穿梭一阵,到达一个村落。旅馆本身就叫‘农村旅馆’,坐落在一片小树林中间,松木稀疏,灯光似烛火般闪烁,透着一股隐逸之气。”喻颜说。
“带队的是焦炭进出口公司的薛总,薛总说,黄导啊,我们是不是来农村插队落户了?黄师傅知道没什么好解释的,就只好顺着说,是到农村插队落户了,不过,这是洋插队。”喻颜说。
“大家一阵嬉笑,拥进旅馆。这是个三星级旅馆,全是当地土色土香装饰,干净而又温馨。前台小姐身着民族服装,与大多数欧洲妇女一样,显得很大方。卢森堡人与瑞士人一样,身处大国之间,环境影响,能讲多种语言,前台小姐讲的是法语。”喻颜说。
“在旅馆吃了顿西餐,饭后,稀有金属公司办公室的李主任提出去市中心看看。尽管去市里来回得走四十来公里,黄师傅还是答应了。外经贸主任办公室的刘秘书是这次旅行的具体组织者,他知道大家的心思,便问黄师傅,这卢森堡有没有红灯区?”喻颜说。
“黄师傅是怎么说的呢?”海水集团董事长陈凉问。
“黄师傅说,据我所知,卢森堡市内,只有火车站附近有个把小酒吧,并无特色表演什么的,也没有什么红灯区。薛总说,那看什么啊?黄师傅说,看看夜景也行。”喻颜说。
“大家都不吭声。黄师傅心想,不去最好。外经贸进口处的马处长对黄师傅说,你再想想,附近还有什么类似的地方?又转向刘秘书说,小刘,你也可去打听打听,你会英语嘛。”喻颜说。
“刘秘书真的起身走向前台,与前台小姐聊起来。刘秘书会讲简单的英语,复杂的句子只能用单词按中文语序排起来,虽说不成句,倒也经常管用。只见他与前台小姐连说带比划,讲了好一阵,看上去双方在理解上还是有些问题。突然,前台小姐远远地向黄师傅招手,意思是让黄师傅过去一下。”喻颜说。
“黄师傅走到他俩跟前,前台小姐问黄师傅,这位先生要找什么redhouse(‘红屋’),我不明白,你能解释一下吗?黄师傅马上反应过来,刘秘书说的‘红屋’就是指红灯区。便笑着说,法语就是quartiechaud。quartiechaud是指‘热区’,也是红灯区的意思。”喻颜说。
“前台小姐笑了,她想了想说,我们卢森堡太小,这方面没什么。这样,你们有车,二十分钟可到德国一个城市,叫TRIER(特里尔),那里有些名堂,如表演什么的。黄师傅把话翻译给刘秘书听,刘秘书马上两眼放光,向前台小姐道了谢。”喻颜说。
“刘秘书把黄师傅拉到一边说,黄导,你知道,他们都是头,要玩要看,得尽量满足他们,否则我回去交不了差。黄师傅说,好,好,别说了,走就是了。但那个城市我没去过,路不熟。”喻颜说。
“刘秘书说,没关系,没关系,大家一起找。刘秘书说完,便去通知大家,大家齐声叫好。几分钟后,旅行车便马达轰响,在茫茫夜色中,沿着山路,驰入高速,直奔东南方向而去。”喻颜说。
“山谷中穿行的高速,要比平地上的高速复杂得多,稍不留神,便会错过应该出的出口。标有TRIER地名的方向牌同时出现了几块,指向市内不同的小区。黄师傅没来过,不知哪个区是要找的地方,只能随便选个出口,进入普通公路。路上没有路灯,一片漆黑,只有路边的反光牌引路。”喻颜说。
“薛总说,我怎么感觉周围是荒山野岭啊,这方向对吗?黄师傅专心找路,没有回答。心想,要是不耐烦,那就打道回府。刘秘书看出了黄师傅的心情,就‘鼓励’说,再找找,再找找。”喻颜说。
“转过一个山头,眼前突然一亮,不远处一片散落的灯光铺开去,无疑就是那个城市了。TRIER,TRIER。黄师傅反复琢磨着这个名字,这词似乎意味着什么。他试图回忆出一些与之有关的东西,但没有成功。”喻颜说。
“终于看到“TRIERCENTER(特里尔中心)的牌子。红灯区一般设在市中心,朝那里走应该没错。公路沿着一条不大不小的河伸展,路面渐渐变得狭窄起来,市中心到了。黄师傅放慢车速,靠近一位路人,打开车窗,用法语打招呼。”喻颜说。
“那人看着黄师傅,嘴唇嗫嚅着,一脸的疑惑。黄师傅直接问quartiechaud(热区’,也是红灯区的意思)在哪里。那人叽叽呱呱说了起来。黄师傅这才想起来,这儿已是德国境内,德语的天下。欧洲就是这样,往往一出了地界,便要立即改口才行。”喻颜说。
“但黄师傅不会讲德语,只能听懂几个词。那人大约也差不多,懂一点法语,但不会讲,只能用德语回答。这跟在瑞士一样,有时一个法语区的人遇到一个德语区的人,双方都用自己的语言开口,谈话居然也能继续下去。”喻颜说。
“黄师傅想进一步向那人把路打听仔细,但后面响起一片喇叭声,有几辆车被黄师傅的车堵住了。黄师傅只能打住话头,继续前行,找了个路面较宽的十字路口把车停下来。路上有几个行人,但离得都比较远。”喻颜说。
“黄师傅不便离开车,怕有警察来干涉。正在犹疑间,善解人意的刘秘书自告奋勇前去问路。只见他穿过马路,接近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边打手势边讲起什么来。好大一会儿他才回来,大声说,方向没错,前行第二个路口就是。”喻颜说。
“他们找到了红灯区吗?”海水集团董事长陈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