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一眼看不到底的深宅大院内,一间看着很不起眼的厢房中,外围站着五六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里边则坐着七八个保养得当的华发老人,居中坐着一名年约六旬上下,大腹便便的胖老头。
厢房内,正发生着极为激烈的争论。
一名站在外围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着滔天的怒意,咬牙切齿道:“李忠就是个疯子,我等俱都深受其害,诸位大人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一名五旬开外精神矍铄的老人,一脸无奈的摇摇头,痛心疾首道:“我承认,李忠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在锦衣卫当差也称得上是一把好手,但是,他的性子过于激进,做事从来不计后果,若是任由他继续胡搞下去,我等清流将永无宁日。”
这位动辄将清流二字挂在嘴边的老者,身份可不一般,此人乃是户部左侍郎蔡腾,如假包换的三品大员。
别看蔡腾说的冠冕堂皇,但他可不是什么好鸟,他的长子蔡崇因贪污户部公帑事发,被锦衣卫逮捕入狱,结果,当夜便被李忠拷打致死。
此事看似是李忠与蔡腾之间的矛盾与恩怨,实则是雍靖与朝中大臣之间的矛盾与恩怨。
雍靖对贪官污吏的态度极其强硬,雍靖曾言:对付贪官污吏,必要做到除恶务尽,追得他们山穷水尽,必定叫其子孙做个穷人,方符朕意。
对于雍靖的态度,锦衣卫自然要不折不扣的贯彻执行,因此在对待贪官污吏时,锦衣卫下手极重,动辄将人犯拷打致死。
蔡腾不敢将心中的怒气直接撒在雍靖的身上,于是只好转移目标,以敲山震虎的方式,来向雍靖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
蔡崇此次贪污公帑共计一万余两,然而在蔡腾看来,这点小钱还叫贪污吗?这只是临时挪用一下,从户部挪到自己家里,怎么能叫贪污呢?又不是不还。
如今东窗事发了,蔡腾开始百般狡辩,各种推托之词张嘴就来,若是没有东窗事发呢?那就另当别论了。
如今看来,这些所谓的清流,倒也并不全是好人,其实也只是相对而言罢了。
在场这十几个人中,每人都与李忠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并且大多都是人命官司。
蔡腾亲自上阵,给众人起了一个好头,于是厢房内立刻便热闹了起来,众人七嘴八舌,纷纷出言声讨李忠,势必要将李忠树立成误国乱政的奸臣形象才肯罢休,更有甚者竟当众喊出“不除李忠,国将不国”的口号,场面一度变得十分的混乱,犹如菜市场一般。
居中而坐的老者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良久之后,他许是看够了,于是轻咳一声,道了声:“肃静!”
老人的声音并不大,还有些沙哑,但效果却十分的显著。
老人话音刚落,厢房内立时便恢复了秩序。
众人目光灼灼的看向居中而坐的老者,期待着他的发言。
老人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脸疲惫的道:“就照你们说的办吧,做的漂亮点,莫要留下话柄才好。”
得到了令自己满意的结果,厢房内的众人这才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为此事一锤定音的老者名叫张辅臣,身兼文渊阁大学士、内阁次辅等职,是朝中一等一的大佬。
“就这样吧!”张辅臣一脸疲惫的冲众人挥了挥手。
众人知他贵人事忙,于是纷纷行礼告辞,离开了张府。
望着众人离开的背影,张辅臣一脸无奈的摇摇头,喃喃自语道:“没了李忠,还有赵忠,王忠!李忠不过癣疥之疾,此事的症结在上,不在下啊。”
说着,张辅臣朝皇城方向拱了拱手,由衷的赞了一声:“皇上实是亘古未有之明君啊。”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光放亮!
辰时初刻,李忠出了锦衣卫大门,向家中走去。
行至半路,迎面走来一人,那人刻意将头埋得很低,然而李忠在锦衣卫任职多年,他的眼力非常毒,一眼便认出了来人。
此人是江湖人士,专做替人销赃的事情,与蔡崇有着非同一般的交情,是蔡崇案的漏网之鱼。
二人擦身而过,李忠背对着那人,故意捏着嗓子阴阳怪气的唤了一声:“呦,这不是刘大侠么,好巧啊,这是准备去给谁拜年啊?”
刘大侠是谐音,这人真名叫刘大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