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年多少岁?”她吸一吸鼻子,哽声问他。
庚桑楚想得一想,他倒当真没太注意自己年龄,半晌道:“虚岁二十有三。”想想又颇为笃定的颔首道,“应当是。”
一时哭笑不得,萧冷儿嗔道:“怎会有你这样的怪胎,连自己年岁都记不清。”
“从未留意过生日,又怎会记得年岁。”
庚桑楚答得顺口,萧冷儿听在耳中,却是颇为怔忡,半晌叹道:“有朝一日,我若能陪你庆生,那便是最好的时光。”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在剑门关的那个早上,一时各自无语。又想到原镜湄,萧冷儿咬唇道:“上次离开的时候,我以为,以为你和镜湄……”
片刻无语,庚桑楚执了她手:“身体可以么?想和你到处走走。”
萧冷儿张开臂:“我要你背。”
再次失笑,庚桑楚爽快的合上折扇,蹲身背对她。萧冷儿附上去攀了他脖颈,心中满足难言。
两人不紧不慢走着,不时轻笑。
“楚……你知道,我想陪你庆生,陪你洗衣做饭,陪你……开心和不开心。”
“……嗯。”
“我也想……让你陪我看遍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让你、嗯,让你唱歌给我听,让你只许对着我一个人笑。”
“……”
“你说好不好?”
停下脚步,他重重应她:“好。”
搂紧他的脖子,她呼吸深深埋在他发间:“我们私奔,好不好?”
“想去哪里?”
“想去……听说这时节天山的雪莲都会开花了,我从没有见过盛开的雪莲花。你陪我去,好不好?”
“……好!”
“然后我们可以去泰山看日出啊,古人都说‘登泰山而小天下’,想必是非常壮阔的精致。我们还可以去关外,听说那里的一切都肆意得很,没有边界。风吹草低见牛羊,远处的羊群和天边的云都连在一起,是不是那样的景象?蜀中啊,我们虽然去了几次,可是都没有机会好好玩,听说四川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
“好。你说什么都好,我都会依你。”
“真的?”
“真的。”
“真的……”不停流出的眼泪潮湿了他的发,她只觉自己从未在他面前哭得这般狼狈,却又庆幸他是背对自己而立。他脚步不知何时又已停了下来,她却只是惘然不觉:“你说怎么办好,我明明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听你一句句答应下来,还是觉得开心觉得满足,就好像它们真的会变成真的。我明明知道,你不可能再答应我任何事,我……”
庚桑楚回头,硬掰起她的脸,她只是哭,哭得满脸都是涕泪纵横。心中有如被巨石重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张口想说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
“那时候我在楼心月掌下,眼看着就要没命了。我正想着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结果你又出现在我面前。那时我心里真是高兴极了,又得意又嚣张,我想着,去他的中原去他的武林,都见鬼去吧!我在你心里,总算也胜出这些乱七八糟一回。你把我看得比那个天下重要,我真的,我真的……我知道你没有后悔,可是我也知道,只有一次,只有这唯一的一次。”
两人相对,她唇畔浮出笑意,似连满面泪珠也跟着发亮起来,可是她口中出说的话却那样叫他心碎:“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想你的两难,想你一次次对着我的心力交瘁,想你一次次对着我是淡然的模样,可能转过头,比我更难受。其实,你早在认识我之前的许久,已经决定以后要走的路,我为什么要纠缠说你是个好人或者坏人,有什么资格妄想你为我改变。原来在我们两个的感情中,一直以来我才是最自私的那一个。所以,我想说……”
吸一口气,她双眼发亮,也不知是因为笑,还是早已被眼泪清洗得太多:“你仗着自己是个有几分姿色的绣花枕头,成天跟我嚣张。整天甩了我,让我只能跟着你的决定走,让我难过。我啊,我可是最人见人爱无所不能的萧冷儿,怎么能受你这样的委屈?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先开口。”退口两步,她清了清嗓子,“现在我正式宣布,绣花枕头,如果跟本大爷在一起,让你觉得辛苦。那大爷我也懒得受这份气,现在我就正式甩了你,你以后、以后可以去追寻你的幸福,也可以、可以忘了我。”
萧冷儿一直在笑着。
心里仿佛被针尖密密杵过,半晌庚桑楚终于也笑出声来:“难得萧大小姐扬眉吐气一回,怎能少得了诗酒相喝?”
萧冷儿笑着张臂:“还是你背我,我现在就要喝酒!”
接过她手,庚桑楚笑靥灿灿:“知不知道,我现在心里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萧冷儿偏头望他:“什么?”
背了走了半晌,他淡淡开口:“希望我背着你走的这一条路,永远都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