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却似没注意到他们的举动,继续道:“如今番兵压境,大燕正是外忧内患之际,一切丧仪从简,另外,世宗皇帝奉安地宫多年,该永远肃静为是,朕想着,太妃不当再葬入先帝陵寝之内,打扰先帝之灵。传朕旨意下去,让钦天监即日另择一处风水宝地,以作太妃陵寝。”
张退之憋了半天,道:“皇上,这似乎。。。似乎有些。。。”
皇帝轻轻的扫了他一眼:“怎么?你是要抗旨?”
张退之额上沁出冷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文天和,文天和见皇帝如此,哪里还敢说话,只好都装作没看到,张退之无奈,结结巴巴的道:“臣。。。臣遵旨。”
因太妃薨逝,后宫诸妃嫔及朝中命妇等都要集齐寿安宫为太妃守灵,这日晚间,皇贵妃守灵回来,便有司衣宫女上来,为她除下素服,另换上素净颜色的家常衣裳。皇贵妃接茶时,见桑蓉在侧,便道:“我听闻你近日往撷芳宫走得颇勤?”
桑蓉怔了一下,回道:“是,莲小主极念旧情,时常召见奴婢,赏赐些东西,奴婢亦为她做了些针线活儿送去。”
“嗯。”皇贵妃徐徐的喝了一口茶,方道:“往常我也常差你送些东西给莲嫔,但如今比不得先时了,我们清泉宫的人,不可与哪宫疏远,也不用跟哪宫走得过于亲近。”
桑蓉垂了头:“是。”
皇贵妃微微一笑:“我不过是白说几句,好了,我也累了,你们下去吧,留沁竹疏桐两人伺候就是。”
桑蓉答应了,带了人转身出去,才到门边,便听人唱报:“皇上驾到。”她抬眼望去,只见皇帝身后跟着几人,正从院中走来,忙率了众人,屈身行礼:“皇上万福。”
皇帝却是不作声,用眼神示意赵承恩守在外面,便径直进了寝宫。皇贵妃见到他,却像是意料之中,见礼毕,亲自从沁竹手中接过茶奉与皇帝,然后在坐炕另一头坐下。皇帝挥了挥手,沁竹疏桐两人即便退下。
皇贵妃看了他一眼,道:“皇上这两日为朝政操心,脸上颇有倦色,我这里今日炖了参汤,我叫他们送一碗来。”
说着便要起身,皇帝拉住她手,阻拦道:“不用了。”
“那我去拧个毛巾把子来。”皇贵妃不着痕迹的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将毛巾沁于凉水中,拧干了递给他,皇帝接过,擦了擦脸:“冰轮,你坐着。”
“是。”
皇帝觉得清爽了些,扔下毛巾,忽然看着皇贵妃道:“冰轮,朕意欲让你父亲领兵西佂,你觉得如何?”
烛光下,他的眼神却不似往常般捉摸不定,多少带着一点迫切和真诚,皇贵妃看在眼里,却是神色不动:“皇上,前朝政事,臣妾可不敢妄言。”
皇帝道:“这不只是政事,亦是家事,朕今日到这里来,就是想跟你说说。”
皇贵妃微微蹙起了眉头:“皇上,我父亲业已老迈,只怕担不得如此重任。”
“老将军老当益壮,朕觉得能行。”皇帝道:“吐谷浑和吐蕃勾结成奸,狼子野心,其志不小,如今大燕岌岌可危,只有霍老将军一人能担起大任,救国救民于水火了。”
皇贵妃看着眼前闪动的烛光,沉默良久,缓缓道:“放虎容易擒虎难,皇上可考虑好了么?”
皇帝一愣,良久,轻轻叹了一口气:“冰轮,朕看不透你。”
是的,他看不懂她,后宫这么多妃子,唯有她是那么不同,他从不讨好他,不嫉妒,不吃醋,宠爱也好,冷落也罢,总是安之若素。朝中总是有大臣提醒他,霍牧受人拥戴,功高震主,他渐渐也觉得,霍牧的面相不凡,那双眼睛深若寒潭,锐利冷冽,有时候令他这个皇帝都有几分惧怕,有一次,甚至有个相士对他说,霍牧有帝王之相,他对他的忌惮日益加深,那个冬天,他终于找着了机会,下旨罢免霍牧的兵权,剥夺他一切官职,逮他下狱,并诛杀他身边的亲信心腹数十人。那段时间,她正受宠幸,他心里是愧对她的,但她却并没有像其他妃子一样,为此找他大哭大闹,哀求他放过父兄,她只说了一句:“国法大于亲情,如果皇上认为臣妾的父亲有罪,便请皇上依法处置,无需顾虑臣妾。”他心中很惊讶,当然,最终他念在霍家世代功勋以及霍牧本人对大燕的汗马功劳,赦免了他,并保留了他的虚爵。
今天,她的话再度让他心里震动了,他深深注视着她,似要将她的心思看穿,然而,她却是神情坦然:“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自古不变之理。臣妾既然身为皇上的妃子,自当一切为皇上着想,何况这样,亦是为了保全臣妾父亲,皇上何言看不透臣妾?”
皇帝此时疑心已尽去,不由得一把抓住她的手,动情的道:“冰轮,你有这样的胸怀,对朕又一片赤城,真叫朕心里感动,朕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是好,你放心,无论这次你父亲胜败与否,朕这辈子,必定不负于你!”
作者有话要说:作的铺垫,只是为了让她们有个好的结局
耐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