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那一次怀疑父母参与崔家宫变的激动,姜昭这次进宫的时候心情十分的平静。
看到王大伴,她甚至还能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来,“伴伴,舅舅又在和老大人们一起议事吗?”
王大伴点点头,看着乖巧的小郡主又突然笑了笑,皱纹聚在一起,“这次议事,咱家仿佛还看到了陆侍读的身影。”
宫宴过后,王大伴的义子将一切都和他说了。郡主在宴会上还不忘让人寻找陆侍读的身影,可见是真的喜欢了。
王大伴也宠爱小郡主,看到陆照也去了议事堂悄悄地和小郡主说,想让小郡主开心开心。
“陆表兄也在啊,那应该是戎胡人的事情了。”姜昭聪慧,略一想就猜到了他们议事是为了什么。毕竟,陆表兄还只是从四品的侍读学士,寻常情况下是没有资格进入议事堂的。
“郡主可要偷偷去看一看?”王大伴开口提议,从前姜昭在乾清宫的时候就喜欢偷偷溜进去议事堂,小小一团藏在陛下的龙椅后面。
朝廷重臣中只要去过议事堂的人第一眼总忍不住往陛下的身后看一看,当年卢尚书脱靴砸人不小心砸出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的事情传的是沸沸扬扬……只这两三年,姜昭年纪大了,不再往龙椅后面藏。
“伴伴,不了吧,我都及笄好久了。”姜昭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开口拒绝了王大伴的提议。她早就是大姑娘了,这样的举动只会让人取笑。
“郡主在陛下和咱家面前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姑娘。”王大伴不以为意,郡主正经算起来还不到十八岁呢。
“我去偏殿等舅舅。”姜昭闻言,心中一酸耷拉下了脑袋,不等王大伴再回答就低头去了偏殿。
这下,王大伴终于发现了她身上的异样,皱起了眉毛。
郡主的心情似乎有些灰暗……想了想他招手让一个小太监暂时守着,自己悄悄进了乾清宫前面的议事堂。
景安帝寿辰已过,各藩国的使者已经启程回去,戎胡使者也要离京。内阁重臣们此时便是在讨论是否要放那位戎胡的大王子回去,他们意见不一,分作主战派和主和派两方,吵的景安帝头疼。
戎胡大王子的身份已经确认,他扮作一个不起眼的护卫进入天、朝绝对不只是贺寿那么简单。主战派认为戎胡人包含祸心,应该先拖着他们直到将一切查清后再作打算。
主和派却觉得无论戎胡大王子什么目的都该装作不知此事,毕竟国库空虚,经不得战乱,与戎胡还是得维持表面上的平衡,不宜打草惊蛇。再者,他们提出的边关互市对戎胡和天、朝两方都有利,未必就是假的。
以陆照的身份进入议事堂已是破格,只要别人不问到他,他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他在最末尾的地方静静听着,毫不意外自己的座师程立是激进的主战派。
在他们争吵最激烈的时候,王大伴进来了。
景安帝瞥了他一眼,王大伴上前低声禀报,明月郡主进宫,如今人正在乾清宫的偏殿,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闻言,景安帝眉头紧锁,烦躁地看了一眼底下争论不休的臣子们,开了金口,“严卿,此事你如何看?”
严问站在下方,是距离景安帝最近的地方,他隐约从王大伴的口中听到了郡主两个字,心下猜测陛下可能要去见郡主,想了想点了名,“陆侍读识破戎胡大王子的身份,又与他们接触的时间最长,不妨先让他说说这位戎胡大王子吧。”
景安帝正想着盘奴,骤然听到严问提起陆照,挑眉点了下头,“严卿说的有理。”
陆照宫宴那日能够从容应对戎胡人的挑衅,景安帝已经在心中为他记下了一笔功劳,让他破格到议事堂便有着提拔他的用意。
严问不愧是老狐狸,看出了这一点,直接就将陆照从众人中给拎出来了。
“陛下,臣认为戎胡大王子要放,但更要杀。听闻戎胡大汗底下诸子背后都有各自的部落的支持,谁也不服谁。大王子因为母亲是可敦,才勉强压制住底下的弟弟。他隐瞒身份前来,无论是为了什么,只要人死在回戎胡的途中,死在弯刀之下,就够了。”陆照拱手,轻描淡写在众目睽睽下说起“阴谋”……
主战派也不过是要暂时扣下戎胡大王子,陆明德这个文臣一开口竟然就要戎胡大王子的命。
不少人吸了一口冷气,蓦然才想起先前东海传来的快报中写道,面前的年轻人随口几句话就屠了倭寇的老巢。凡是在倭寇岛上的人无论男女老幼,一应都杀死……虽然后来验证过那些开口求饶的人的确也是倭寇那方,但陆明德这厮心也的确够狠。
“陆侍读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在众人都沉默不语的时候,严问瞥了一眼景安帝的神色,慢吞吞开口。
年轻人虽心急,但恰好合了顶上人的心意啊。景安帝想要彻底除掉北边大患的心思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
“此事再议,兵部先将戎胡那边的情况写一份章程递过来。”景安帝意味不明地留下一句话,起身直接离开了。
……
众人从议事堂中离去。途中,程立看到波澜不惊的陆照先是狠狠地揪了一根胡须,然后叹了一口气叱他大胆又胡闹。
陆照神色平静,除掉戎胡大王子是他一开始就在心中想好的,不大胆一些他何时才能做到一部尚书的位置。再者,戎胡残暴,经常入侵边关烧杀抢掠,人人见而诛之。
“座师不必担忧,照全都明白。”他低声同程立解释,不见慌张。
“若不是陛下急着离开,接下来那些主和派定要炸锅往死里弹劾你。”程立不明白陆照年纪轻轻就位列四品,前途一片光明,他那么冲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