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南阳城内的衡王府,很是煌煌气派。
说起来,这座衡王府的这块地界上,曾经有过三座王府。
最早是齐王府,太祖爷老朱的第七子齐王朱榑曾建藩于此。不过这位爷比较能作,最后被永乐皇帝削藩废为庶人了。于是,后来这座齐王府就被推倒重建成了汉王府,因为永乐皇帝把他二儿子朱高煦封藩于此地。不过朱高煦并未来青州府就藩,后来夺嫡失败,被永乐帝赶到了又小又穷的乐安州就藩,这座汉王府也就荒废了。直到七十多年后,这座汉王府才被拆了,又其地面上建成了如今的这座富丽堂皇的衡王府。
今日是衡王妃的生辰,衡王府正门端礼门前,车马如龙,络绎不绝。
衡王朱佑楎和王妃陈氏成亲十几年来相濡以沫,关系极好!衡王对王妃陈氏宠爱有加,是以衡王今日为其大是操办生辰。
衡王如此重视衡王妃的生辰,青州众达官豪绅,自也得有所表示,是以今天青州府有头有脸的人全都来到王府为衡王妃贺寿。
此刻,衡王府内热闹异常,宴会正在热烈的进行中——
…………
沈泽此时站在端礼门前不远处的一个街角拐角处,正望着端礼门出神,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只是若是有人心仔细看得话,就会发现沈泽虽然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可是双目中却流露出一股森森的寒意。
在沈泽的身旁站着一个穿着破旧的粗布罗裙、簪着荆钗的女人,显得有些落魄凄凉。女人手中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小男孩梳着两支冲天小辫,长得虎头虎脑,很是可爱。
沈泽这两天赶制的两面琉璃镜子和一副单筒望远镜,由张知县替他送进了衡王府。
望远镜的原理其实不难,无非是用两块透镜成像的原理。沈泽记得初中物理曾经学过,想要得到正立放大的图像,需要物镜用凸透镜,目镜用凹透镜。
于是这两天,沈泽借着大腿上的伤跟张知县告了病假,去买了一堆平板琉璃,躲在悦来客栈里研磨凸、凹透镜的镜片。当然,这种琐碎麻烦的事情,沈泽也少不了喊自己马仔杨峰来帮忙,二人研磨了许多块镜片,反复无数次试验后,终于得到了最理想的凸凹透镜弧度。
随后沈泽让铁匠铺的铁匠按照他的要求打造出了一只可伸缩的铜管镜筒。
有了这磨制作好的镜片和筒管,沈泽便亲手调试组装出这世上第一具单筒望远镜。
不过这年代的琉璃杂质很多,这琉璃镜片做得望远镜有些差强人意,只能算是勉强可用。
其实那次沈泽和杨峰去买琉璃时,见到那珍宝坊里有不少透明水晶片,他觉得日后可以考虑一下用水晶片来研磨制作这望远镜镜片,定然要比这有杂质的琉璃镜片清晰些。
呃,当然,这是后话了,这次给衡王府送礼,是肯定赶不上趟了。
不过沈泽觉得这琉璃镜片的望远镜对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物件的人来说,已经足够震撼了,至于清晰度不怎么高,就先将就用吧。
不过沈泽虽然送了礼,但这衡王府的宴会他却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不过沈泽没有资格参加,但他的老熟人却能参加。
此时,端礼门里走出一个高挑的仕女,正往沈泽这边走来。
这个高挑的美女自然就是高盈。
高盈走道沈泽所在的角落处,低声道:“宴会已经结束了,估计在再过一会儿,徐知府就要出来了!”
沈泽微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眼神却变得凌厉起来,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
…………
一柱香后,青州知府徐梓清和几个士绅宿儒一起说说笑笑的从端礼门中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商量着重修府学文庙的事情。
沈泽见他出来,当下微微一笑,扭头看了身旁的女人一眼,开口道:“就是那个穿紫色锦袍的那个国字脸中年人,按照我交代你的话说,一定记住了,去吧!”
那个看着落魄凄凉的女人此时眼中快速闪过一抹精光,朝沈泽重重的点点头,然后抱紧了手里的孩子,深呼吸一口气,便冲向了端礼门前。
等到快到端礼门时,女人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嚎叫声。
“老爷……啊呜呜……奴家终于找到你了!老爷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啊,抛下我们孤儿寡母受人欺凌!孩子,快,快叫爹爹……”说着女人拉着小男孩,指着青州知府徐梓清,用一口地道的济南腔说道。
端礼门前顿时传来一阵惊愕的吸气声,徐梓清和那几个士绅宿儒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对落魄的母子。
“爹爹……”,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朝徐梓清开口叫道。小男孩的声音稚嫩清脆,一双望向徐梓清的大眼睛却满含委屈和害怕,其情形真是惹人心疼,让人怜惜。
一时间,端礼门前一片静谧,在场的众人都是一片惊愕,四下无语,只有那女子哀痛的嘤嘤哭泣声。
刚才还在笑语晏晏的跟几个青州府的士绅宿儒,聊着筹款修缮府学文庙事宜的青州知府徐梓清,此刻却是如遭电击,两眼失神,一脸的茫然……
这时益都知县张易和几位青州名士正谈笑风生的从端礼门里走出来,看到门前有变故,也都围了过来看个究竟。
此刻那个粗布荆钗的女人跪在地上,一手拉着那个小男孩,一手死死扼住徐梓清的大腿,生怕他跑了似的,正声泪俱下控诉徐梓清的斑斑劣迹。
“老爷,六年前你在济~南时,还只是一个从六品的布政使司经历,无权无势,却来招惹奴家这良善清白人家的女儿。当时你对奴家海誓山盟,口口声声说定与你原配一纸休书,然后娶奴家为正室,哄骗得了奴家的清白身子,还为你生下儿子。可你却翻脸无情,说走就走,奴家何辜,孩子何辜啊?徐梓清,你今日定要给奴家一个说法,不然奴家一头撞死在你面前……”女人前面的话中,对徐梓清还是颇有敬畏的,但越说越气愤,说到最后直接便直呼其名了。这年代对位尊者直呼其名,基本上就等于骂人了。
这妇人说得有板有眼、有根有据的,可是徐梓清知道,这压根就是胡扯!但是这妇人当众如此说出来,实在让他的官威沦丧,脸面丢尽啊。想及此处,他的脸色已是变成了惨白,嘴中满是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