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被萧禹行摸头,但那种情绪与被父亲摸头又不一样。
那带着一种长辈的关爱与慈祥的感觉,是我之前的人生中很少体会过的温暖。他对我道:“瑶瑶还小,不着急。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捉猫逗狗呢。人生在世,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慢慢来,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感到心中像是有一股暖流流过,点了点头,然而却是捂住自己的小腹默默地担忧: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这一切……真的还来得及吗?
不知为何,我总有种预感,孩子出生之后,我就将会失去它。
这预感来的如此莫名其妙,让我不敢与任何人言说,害怕他们会觉得我杯弓蛇影。
我将这一切暗藏在心里,默默等待着孩子出生那一刻的来临。
随着产期一天一天地临近,我的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地大了起来。
如果不是知道我腹中只有一个孩子,我可能会以为自己怀了双胎。
父亲依旧每日会来与我聊天,他本想让萧禹行派人送他回人间,但是因为惦念着我,又留了下来,想要与我一起回去。
地府的日子对于我们两个人类来说实在有些乏味,没有娱乐不说,连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鬼差们多是,工作了上千年的老鬼,就算懂得一些现代的知识,也不太精通。小鬼们又因为要急急忙忙赶着去投胎,外加上萧禹行不让我接触不安全的事物,我每日只能困顿地被困在罗酆殿里,吃了睡睡了吃,剩余的时间与父亲聊聊天说说话,借以度过这难熬的日子。
萧禹行时不时会回来陪我,随着我肚子像是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他也不再与我行床事,只是搂着我说一会儿话,十分规矩,连动手动脚都不曾。
我在他这样的怀抱里,感受到了几分老夫老妻一般的温馨。有时候竟也觉得,日子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但那种如临大敌的感觉一直悬在我脑海中,像是达摩克里斯之剑一般,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生,但冥冥之间,总有一些这样的预感。
这样平静的日子慢慢过去之后,某一天,我在与父亲说话时感到下身一阵疼痛,我顿时明白,是我的羊水破了。
萧禹行这日正好有事外出,父亲连忙找了秋黛,秋黛给我安排了产婆。
那产婆的相貌着实有些可怖,整张脸都耷拉下来,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褶皱,而她脸部的正中,还有一道整整将一张脸一分为二的一道巨大的疤痕。
我倒没有多惧怕,而是一看到她的脸整个人就清明了一些。
“夫人不错。”产婆皮笑肉不笑地称赞了我一句,然后对我说,“夫人暂时可以放松些,现在还不是孩子出来的时候。您可以歇息一会儿,积攒一些力量。”
我听她的话,放松了身体,而后很快感到下身开始一阵一阵地疼痛。
产婆一直皮笑肉不笑地鼓励着我,我总觉得她话中有话,别有深意,但是因为生孩子的疼痛,又无暇多想。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以前受过太多难以忍受的疼痛,所以在这生孩子的疼之前,我还能够保持一丝清醒,让自己的意识不被疼痛所吞噬。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感到下身一松,而后听到孩子嘹亮的哭声——我的孩子,终于出世了!
我还没欣喜多久,就看到面前的产婆,撕下了遮掩着她身份的一张人皮,皮下露出来的,赫然是江意之的脸!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天在殡仪馆的时候,他的魂魄不是已经消散了吗!
我心中大骇,然而因为生产耗尽了力气,没有办法起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意之冲我挑衅地笑了笑,而后抱着我的孩子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怎么会这样?
萧禹行的罗酆殿什么时候成了任人随意进出的筛子了?守在这附近的秋黛和父亲呢?
我一时气急攻心,竟是呕出一口鲜血来,然后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