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颇有见识的好友心腹甚至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地怂恿激励他要多在朝堂上显露能力,要多收揽人才以备大用,如果靖王略略抒发出一点对江山或皇位的感慨,这群心腹便会立即双目炯炯、满脸发亮,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反而得让靖王暗示他们还是稍微克制一点的好。
水已经涨到这一步,那真的是什么都不必再说,大家心知肚明了。
虽然靖王相信,既使自己永远不得势,这批跟着自己厮杀往来的旧部也会不离不弃,但要是从男儿建功立业的角度来说,跟着一个有望开创新朝的亲王,总比跟着个总是被压制的皇子要让人舒服得多。
对靖王的上位感到最恼火的人当然是誉王萧景桓。
现在回想起来,他认为自己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靖王一步一步,不显山不露水地在朝堂之上站稳了脚跟的,而在这个过程中,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把他打压到再不能出头,自己竟然鬼使神差般凭空放过了,更有甚者,有时还曾对他施以援手。
誉王感觉自己就象是那个煨暖了冻蛇的农夫,悔恨得直想骂人。
由于多年来的主要精力只集中在太子身上,誉王府对新冒出来的这个对手了解不足,只流于一些表面的印象,甚至连宫中的皇后,也说不清静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萧景琰晋封亲王后,誉王一个月内就在自己府里连续召集心腹专门讨论过好几次对策,可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益的结果。
去找梅长苏商量,那人却不急不躁,反而笑着说“恭喜”。
誉王忍不住大发脾气拍着桌子道:“景琰封了亲王,你还恭喜我?”
“靖王封了亲王,就代表着太子很快就要被废了,殿下你多年宿愿达成,难道不该恭喜?”
誉王拧着眉心,暂时没有说话。
梅长苏的意思他明白,梁帝受当年祁王独大到无法掌控这一事件的影响,热衷于搞平衡之术,所以这些年来才有太子与自己两相对立的局面。
如今靖王上位,确实代表着太子已经被放弃,梁帝打算创建新的平衡局面。
可话虽然是这么说,一想到自己辛苦这么些年,最终似乎什么也没得到,心里难免窝火。
“我花了十年时间斗倒了太子,难道又要花下一个十年去斗靖王吗?”
梅长苏冷笑道:“靖王和太子怎么会一样?太子是有名份的,殿下你比他先天就要弱些,可靖王不过是个五珠亲王,只因新宠,才显得灸手可热。
以后的事暂且不说,让太子先把位置腾出来,就已经是殿下的一大胜果。
若是不先迈出这一步,万一拖到后来陛下有什么不可言之事,您就是把太子打压得再深,那皇位也该他坐。
届时要再抢,就是谋逆了。”
经他这么一劝,誉王心中略略安定,可回到府中细细一想,依然是坐卧不宁。
如果是去年这个时候,他手中实力正盛,梅长苏这种说法会立即让他感到欣喜,然而时至今日,认真盘算一下手里实实在在的筹码,突然发现自己已没有什么可以确实握在掌中的东西,心里不禁一阵阵的发慌。
誉王心中疑惑不定,而梅长苏也明白这次很难再把他哄得服贴,所以靖王晋封之后,苏宅的防卫也随之加强,外松内紧,被黎纲和甄平整治得如铁桶一般。
童路依然隔天来一次,有紧急情报时甚至天天都来。
不过他在苏宅停留的时间不会太长,最多也就小半个时辰,如果梅长苏对十三先生有什么指示,他就会再以送菜为名到妙音坊去一趟,如果没有,他便直接回到自己的住处。
因为要隐蔽身份的缘故,童路住在一处贫民聚居的街坊内,除了左右隔壁是自己盟内的人以外,其他相近的邻里全是普通的低层老百姓,有卖豆腐的,卖杂货的,扛包跑腿的,替人浆衣缝补的等等,日子过得都极为辛劳勤苦,很少会有精神关注他人。
一般来说,童路回到自己的破落院子时都已近黄昏,有时刚把运菜的小驴车赶进院内,便会听到身后传来粗重的爬坡喘气之声,一听就知道是住在西边隔两家的邱妈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