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哪里有一个人会平白对另一个人这样好的?每日里买郝婆婆外祖母的烧饼是一件。
可算作是高位者的怜悯之心。
被拿去充门面对付史家是一件。
可算作是男子当作小女子胡闹,权且一笑。
城门野外星夜奔驰救命之恩是一件。
可算作是一个好心肠的权贵的大善之举。
自然,这个于程木槿是最重的,可说是没有郑侯爷,她能不能逃得性命今日坐于此也在两可之间。
亦自然,她要送一个大大的回报给他。
相比于这样物事,就连那能赚得金山银山的新绣技绣法又能算得了什么?
若是得了这样好东西,永宁侯府是要受大益处的。不单是财富银钱,更重要的是政治利益。
有了这样物事,永宁侯府的地位将会更加稳固。
这对于一个处于朝廷中枢的家族来说,才是最最要紧的。
拿出这样东西,程木槿自觉她受的所有恩惠都会偿清了。
到那时,他得他的好处钱财,她得她的平稳安生,岂不是两全其美?
可谁知,怎地永宁侯爷想的似是和她不同?
他这样是要做什么?
木槿慢慢坐回座中,微微垂下头去。
徒留下一段雪白颈项,腻若鹅脂。
郑修心里亦是蓦然一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于是便也轻轻转过眼去,径自望着窗外,亦是不语。
一时间,小小的菌汤铺子里静的落针可闻。
四顺心里隐隐抓到一点儿意思,可还是不清不楚,便也左右转着眼睛寻思。
半晌后,程木槿这才抬起头来,轻声道:“君瓷如玉置高阁,莫与破瓦论短长。侯爷且将新契书毁去吧。”
郑修闻言亦回首,长长的眉梢微微挑起,狭长的凤眼越发深邃。
些许小事而已,无伤大雅,她却为他考虑如此周全!
虽是有些杞人忧天,但却无端令他心悦。
默然片刻,他便微微颔首:“本侯知道了。”
程木槿便站起身来,双手叠于身前,郑重福了一礼:“多谢侯爷成全,此事给侯爷带来诸多不便,民女深感歉意,万望侯爷多多海涵,民女日后定当报答。”
郑修眉眼不动,修长的手端起面前茶碗。
程木槿便拿起放在桌上的竹笠重新戴好,又微微福一礼,这才转身轻轻悄悄地出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