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转回头。
程忠一家子坐在最末席,倒是挺识趣的。
程木槿现今是一屋子人都瞅着的,她这一眼便被大家伙都看在眼里。
于是,程何氏便指着那个穿红衣裳的新媳妇,笑着跟她说,这就是她大树哥新娶进门来的媳妇,家里头姓赵的,这回成亲她在京城里待着没见着,这回可是见上了。
程木槿闻言只能再次望过去。
那新媳妇程赵氏一看,就连忙站起身来,又被程李氏狠劲推了一把,就快步走到客堂正中间来。
程李氏也没闲着,立马跟着她的新儿媳妇走过来,站在旁边陪着笑。
程李氏抢先开口。
“槿丫头你快看看,这个就是你大嫂,头几天刚进门儿的。”
说着就在后面又是一推,呵斥道:“咋还愣着呢?还不快见过你大妹妹。人家现在可是县主呢,咱们这县里边除了县官大老爷就是她说了算,咱家这好日子往后可都要靠着她了呢。”
说完,就又对着程木槿满脸讨好地笑。
“槿丫头,你走了这一阵儿大伯娘可想你了,每日里就是念着你,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的,就惦记着你一个人在外面,又身子弱,这有个头疼脑热啥的,有没有人在旁边好好照应啊?那就是有人照应,那也都是外人,也比不上咱自己家里人。大伯娘这个心担的都不知往哪儿放了,真是恨不能插上个翅膀,飞到京城里去照应你去呢。”
说着说着,程李氏还掉上眼泪了。
她连忙又掏了帕子,捂了眼角,还伸手打了自己脸一巴掌。
又哭又笑地对程木槿道:“你瞅瞅你瞅瞅,大伯娘这就是个心软眼窝子浅没出息的,有点儿啥事儿都搁不在心里,这都是替你高兴的呢,你可别笑话你大伯娘啊。”
说着就又吭哧了一下鼻子,比划身后边的程小花。
“还是你小花妹妹,就劝我,说大姐姐在京城里好着呢,大姐姐那有本事的人,那皇上和朝廷都看重着呢,能有啥事儿啊?要有也都是好事儿。你瞧瞧,你大妹妹说的,可不是对咋的,你这次一回来,大伯娘这一瞅,哎呦,那还真是,就是比在咱家的时候还俊了呢,脸色儿看着也好,这可不是越来越好了咋的?唉,大伯娘这就是高兴的,这咋又要哭了呢,你瞅瞅,俺这没出息的样儿。”
程李氏一顿不停气地念叨,就又拿帕子去捂眼角。
程木槿默默听着,低垂了眼睛,没搭话。
程李氏这嘴是真巧,好似唱戏文一样动听,连她都听进去了呢。
这时候,就听程老爷子呵斥道:“行了,别没完没了了,就显得你了。还又哭又笑的,大好的事儿都让你给搅败兴了。这是让你儿媳妇进门认人见见她大妹妹的,你在旁边又唱又跳的算个啥?出啥幺蛾子呢?还不快回去,老实坐着去!”
老爷子的话可不客气,说的又都是道理,木槿十分赞同。
于是便又抬起了眼睛。
只见程李氏一张又哭又笑的脸上顿时僵住了,咧了两下嘴角,强笑着叫了声:“爹。”
程老爷子狠劲一挥手:“快坐回去,要是想哭,回自己家哭去,别在这儿添堵。”
这话说的就更厉害了,一点儿脸面也没给留,程李氏也再不敢多说一个字,连忙拿帕子捂住脸,跑回去坐着去了。
程木槿看看程忠。
发现程忠就像根木头一样,坐在那里低垂着头,虽然脸色黑的可以,却一直没说话,更是一动没动。
程木槿于是微微一笑:看看,还是她这个县主的身份让人折服啊。就像眼前这人一样,以前虽是无情无义,可是对自己家里这几口人却是护短得很,若不然也不会说是为了自家那个小家闹分家了。这要是往常,这个老实人为了他的那个所谓脸面,一定会把程李氏和这一家子都带走的,且再也不会登这个门了,可现今呢?为了自己这个新出炉的县主,他也都能忍了啊,呵呵。
这一家子真是都为了能合回这个家里竭尽全力了啊。
程木槿微微勾勾唇角,便转头看了一眼程老爷子,恰老爷子也正看她,看她看过去,便露出一个笑来。
程木槿亦是回以微微一笑。
她都懂,别看老爷子这么对程李氏,表面上狠的什么似的,其实心里还是希望他们合回来的。这样做,一个是实在厌烦程李氏的假模假式,最主要的不过是给她看的罢了。
没关系,她只看着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见招拆招就是。
这时程老爷子就转过头去,让新媳妇程赵氏见过她大妹妹,还说将来都是一家人了,好好过日子,老程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程赵氏一直规规矩矩站着,从程李氏出来说话一直到现在,她就一直垂着头一动没动,这时听老爷子和她说话,这才抬起头来憨笑着听。
等老爷子话音落地了,程赵氏这才对着程木槿笨拙地福了个礼,小声说了一句‘见过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