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深却是必要把这件事提前与竹生说定的。
他们二人黄昏时分把酒闲聊,原本箕坐于席,十分随意。此时,范深却放下酒盏,振袖避席,与竹生面对面。
他一摆这架势,竹生就头皮发麻。
这里的文人规矩大。便是范深范伯常这般行事潇洒,作风务实的人,都要时不时的给她来几回仪式感很强的诸如谏言之类的。而且他这架势一摆,竹生作为主公,就必须得有相应的回应,以示尊重。
好好的喝喝酒聊聊天放松一下,又要给她来这套!竹生腹诽着,也只能放下酒盏,拢起腿来,合膝正坐,等着范大儒开腔。
好在范深讲话,倒不会云深雾里玄而又玄,他先就事论事,非常的接地气。
“男欢女爱,阴阳和合,原是天地正道。”范大儒一开口就扯天地,特别的高大上。下一句,就急转而下:“君心悦谁,只管收入帐中便是。”
竹生就有点呆。
虽然知道范伯常不是那等要求女子从一而终的腐儒,但就此间的传统伦理,道德习俗来说,似乎……有点太前卫了吧。
“只是……”范深终于切入正题,这是他要说的重点,“君,不可有夫。”
竹生目光微凝,如电般朝范深射去。
“世有三纲五常。”范深道,“三纲者,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世人多以女子出嫁当从夫,当以夫为天。吾虽不甚赞同,亦不能否认世间多数人从之。民意之认同,道德之主流。吾等,无力与之相抗。”
“君若有夫,夫为君之天,在君之上。”
“则吾等如何自处?以谁为主?听谁之命?”
“吾尝闻有小国,皇室血脉单薄无嗣,为公主招婿。不过十余年,国便易姓。”
“君之志向,当为人上之人,众人之主。君之头顶,不可再有天。”
“故,君……不可有夫。”
竹生点头:“先生所言,我明白了。”
两人达成了共识,气氛就轻松了。范深也放松下来,调侃道:“小七年纪尚轻,怕不是十分知趣,可要我去调理他?”
竹生侧目。
范深矜持道:“我所学颇杂。房中术,亦是一门学问。”
竹生扶额:“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范深看着竹生。
当年初遇,他便看出来了。竹生当时年纪还小,可眉心已散,不是处子之相。回想起竹生对乌陵山匪的厌憎和不留情……范深掩住心中情绪,笑着引开话题。
竹生喝了小酒,泡了个热水澡,才回到寝室里,七刀便进来了。
他卸了甲,只穿着家常的墨蓝长衫,黑色腰带勒得细腰劲窄,把倒三角形的身材尽数勾勒了出来。这少年生得浓眉大眼,鼻梁挺拔,再长两年,的确是情人的好人选。
只是现在还不行。
七刀看到竹生坐在榻边抹着头发,深衣下露出一截雪白小腿,脚踝纤细,玉足秀美,他的眼睛便亮起来。
他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大布巾,给她抹头发。竹生闭上眼睛,任他。
“包秀亲自过来了,就带了十来个人。”七刀道,“咱们突然干掉了马瘸子,他吓着了。”
竹生道:“知道了,明日见他。”
“他说他现在有三千人了。”
“能战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