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姿素淡广寒女,雪魄轻盈姑射仙。
香染玉京一夜凉,梦破垂泪绿衣前。”
周二看着祈知守离去不顾的背影,又叹了一口气。想当年他也是风流才子一个,四处拈花惹草,从不知道原来自己重情重义起来,几千几百年来黄昏只对木梨花。
她叫木梨。
第二天周二去得早早的,他估摸着钟离宴应该已经醒了,吃几顿饭就又能活蹦乱跳。关于是否要向扶渊打听花念的事情,周二去时心里还是摇摆不定,最后到了东宫,看到扶渊和钟离宴两个孩子打打闹闹的样子,心说还是不要问了吧,这小屁孩能知道什么。
周二给钟离宴看脉的时候,扶渊本是在旁边陪着,钟离宴却忽然把他支使了出去,扶渊尚且有些不放心,周二冲他摆摆手,示意没什么大碍,他才肯出去了。
“太子爷有什么事?”二爷漫不经心。
“周先生,我想问问您小渊的情况,他从云荒回来中了毒……我怕他再有什么恶化。”钟离宴眼中既是担忧又是恭敬,他生怕扶渊因为自己得罪了二爷。
钟离宴不提扶渊是怎么说的,但二爷也猜的七七八八了,那孩子准是瞒着钟离宴了:“毒倒没什么事情,不过他这个气血不足,可要好好调养调养。扶渊上神自己不注意,还要劳烦太子殿下多操个心。”二爷神情十平八稳,钟离宴自然不会再怀疑。
“先生客气,这些年来也是麻烦您了。”钟离宴面上一喜,同他客气道。
“殿下这是哪里话,我辈救死扶伤,悬壶济世是应当应分。”周二捋了捋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心里却在贱贱的想着,一会儿要拿这事儿好好敲上扶渊一笔。
话说祈知守那边,可就没摊上周二这样的好事了。那周家二爷,上辈子八成是乌鸦精转世。
话说昨儿晚上,祈知守在回天时院的路上遇到了一群赏月赏菊遛弯儿的游人——月夕是个大节日,再加上今年是大年,有不少进京的考生,所以人们总会提前几天就开始热闹起来。
不过再热闹也没有祈知守什么事情,他一心只想着快点赶回去,别坏了门禁,同时也在苦苦思索,怎么和他家师兄解释他不参加朝试的事情。
载思载奔,直到带钩不小心蹭到了一个小娃娃火红的纸灯笼,给它挑出了一个面盘大的口子,惹得小孩哇哇大哭,孩子爹娘拦在自己面前时,祈知守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
他先是道了歉,又翻钱袋,说是要掏钱赔那孩子一个,谁知囊中羞涩,还不够买块饴糖,更别说是制作精美还带着法力运转的走马灯了。祈知守尴尬了一瞬,又去翻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当然,除了脸上的银面具,自己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可这面具又不能随随便便的送人。孩子母亲看出祈知守的窘迫,便道也不是故意的,让他也不用放在心上。孩子父亲也说,他们再买一个就是了。谁知那孩子听了这话,“哇”一声哭了,抱着祈知守大腿不肯松手,眼泪鼻涕蹭花了祈知守洁白的院服。
这种情况,祈知守从来没有经历过,他茫然地看着孩子的父母,孩子的父母也深感抱歉地望着他。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家长怎么劝说也不肯放手,再加上来来往往指指点点的行人,祈知守更加过意不去了。
“这样吧,小弟弟,你看这个面具好不好看。”祈知守俯身,指着自己脸上的面具,脸上的笑一半忐忑一半讨好——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小孩子打交道,不像他师兄,对哄孩子这一套甚是在行。
小孩子一愣,睁着黑黑亮亮的葡萄眼,似乎被面具上精美的花纹吸引了。
面具看起来价值不菲,孩子的父母立刻拒绝了,与此同时,孩子也拖着鼻涕,乖乖地说了一声好。
祈知守这才放下心来,他摘下面具,把它轻轻扣在小孩脸上,又欲盖弥彰的抬手挡住自己下半张脸。
“你——你是……”妇人发出一声惊呼。
“嘘——嘘——”祈知守急忙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别声张。
小孩儿喜笑颜开,这才放祈知守一条生路。说实话,他很舍不得那个面具,因为这是他最敬爱的大师兄送给他的。但是如果不把它送出去的话,祈知守会不安,他怕自己辜负了师兄告诉他的君子端方,这“君子”二字,才是师兄送给他最重要的,他将践行一生的东西。彼时月上西楼,祈知守在人群里捂着脸飞快穿梭,连轻功都用上了,也没赶在学院门禁之前回去。
他乖乖去大师兄的弟子房领罚,为他通报的小童一脸菜色。连这八岁小童都知道,三师兄祈知守先是忤逆大师兄,又是闯门禁,这回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了,连带着他这个扫地的都要被连带着吼一顿。二人战战兢兢地立在门前,等着大师兄发落,谁知屋里身长玉立的身影就不冷不热的隔窗问了句:“错可在你。”平淡的像是陈述句。
是自己走路不小心,错当然在自己。祈知守应了句:“在。”简短明了,如同这个疑问。那大师兄便让他下去领罚了,并无他言。
屋外二人纷纷叹气,小童是因为自己逃过一劫,祈知守则复杂多了。
如今他们师尊闭关,天时院里里外外都是副院长和大师兄管着。他们大师兄一言九鼎,说一不二,严厉得很。其配剑为天时院的法剑“天律”,真可谓是人如其剑,剑如其人。而副院长——说白了就是一个管后勤的师叔,无论是纪律还是学习都插不上话,只能在卫生方面说道说道。
当然,他们大师兄还有一个远近闻名的身份——九重天公子榜第一。不过这个也只有天时院夫子弟子们在和其他学院的夫子学子们切磋时才会骄傲地提起,他本人并不把这个第一名太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