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是不是快不行了?”钟离文宣伏在他耳边,问他。
“我带你回去。”扶渊翻来覆去就剩了这一句。
“我不回去,回去我见不到母妃,也见不到父皇。”他声音虽轻,却很连贯,给扶渊一种他只是困了累了的错觉,“被他们欺负的时候,我就想好了,我,钟离文宣,龙子皇孙,来时干干净净,走了也得干干净净。”
“胡说。”扶渊斥道,“哥哥知道你疼,你先——”
“我不疼。”靠在他肩上的头略动了动,“渊哥哥……你就把我留在这儿,如果可以,就留在定远门前面,我活着没什么建树,那就死后给我钟离家守江山吧。”
“别说了——”
“还有我母妃,哥,你就看在她也带过你的份上,要好好待她……大哥早夭,她已经很伤心了。”
“好。”扶渊鼻子发酸。
“嗯……好像就没什么说的了。”钟离文宣想了想,“哥哥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成娘娘很好,你不用担心,以后我替你孝顺她。”扶渊道,想了想,又说,“陛下还是老样子,好在有二爷,不至于恶化。阿宴、宁儿他们都很担心你们,然后……”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却又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奢望能多留他一会儿,哪怕只是一刻也好。
“时候差不多了。”钟离文宣忽然道。
“这儿脏。”扶渊道。定远门前是最主要的战场,死尸不计其数,在这里长眠怕是要睡不安生的。
“前头是古今河山,身后是父母兄弟,怎么就脏呢?”扶渊身上忽然就轻了,钟离文宣
的声音也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化龙。
原本晴朗的夜色忽而就阴云密布,几声惊雷,迎他去了归墟。
烈火炎炎,天雷殷殷,瓢泼大雨决堤一般,与沙场上的烈火交融。
他听说凤凰是会涅槃的,以此获得新生;原来龙也可以,把这天上地下、生前身后,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宫里应该已经察觉到了。
钟离宴从梦里惊醒,他出了大殿,看到了一城的雨。
不知几宿没合过眼的成贵妃,早就有了感觉,她战栗着,命侍女搀扶着上了高台,才到一半便闻雷声,她再也支撑不住,伏地痛哭。
熬了一辈子,到头来什么也没留住。
天破晓。
扶渊一个人回了帝都,没去连远殿,直接进了宫。
钟离宴在曦月殿等他。
“是文宣。”这是扶渊见到他之后的第一句话。
钟离宴点了点头,他脸色难看,像是许久都未曾睡过一个好觉。
“怎么办?”扶渊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