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日下九原城,新筑的城墙足有三丈,上有琉璃瓦,即为了美观,也为了御敌。琉璃瓦迎着日光,迎在了于扶罗的脸上,于扶罗身后是数万大军,浩浩荡荡,看不到边。
方才安稳了一年,从须卜骨阴影中走出来的九原城中平民,闻听于扶罗大军压境,无不失声痛哭。哭过之后,每个人都擦干眼泪,拿起兵器,自发的走到城头之处,势要保卫自己的家园。
城中无将,薛兰挂帅,赵庶为参军,两个儒生非是不能掌兵,而是无兵可掌。
于扶罗背对骄阳,嘴角泛起一丝笑容。五原民富,劫下五原城,便是数不尽的金银,还有粮草、兵器,足够他进击美稷,夺回自己的单于之位。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直到城门缓开,一个白衣身影迎着骄阳缓缓走出,于扶罗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严婧面色依然冷峻,迎着烈日冷眸却不见一丝不适。手持三尺剑,冷眸凝视着浩浩荡荡的大军。直至走到阵前,严婧对匈奴先锋将领喝道:“查阿挪,叫于扶罗答话。”
查阿挪与严婧之间的距离,提枪便至,但他不敢对严女侠有任何不敬,立即派人报于于扶罗。
于扶罗于军中,也见到严婧从城门中走出,虽看不清面貌。但白衣飘飘,手持三尺剑,不是严女侠又会是谁?
于扶罗策马从军中走出,走到于查阿挪并排的位置,直至下马之后,才对严女侠拱手道:“严女侠,有礼。”
“你我相安数年,何故犯境?”严婧说话前,先对于扶罗回礼,嘴上的口却是责怪之意。
“我于扶罗久离故土,求归不得,今日之事,实属无奈。”面对严女侠,于扶罗打心底尊敬。他还为左贤王时,便常与老王拜访严女侠。其父羌渠,更是时常对于扶罗说道:“并州之地,可当一侠字的,唯有九原严氏。”
严婧哪会相信于扶罗的鬼话,回头指着无缘城头之民说道:“看看我九原全名皆兵,你准备了多少匈奴兄弟,死在我九原城下?”
严婧说完,于扶罗一阵沉默。匈奴不善攻城,他又没有辎重,这还真不好说。
“限你一盏茶的时间退兵,要不我手中之剑,定斩你于马下。”严婧说完,拔剑出鞘,指着于扶罗说道:“你尽可以藏匿在大军之中,看我严婧这手中剑,会不会找到你!”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但严婧话毕,于扶罗不得不掂量掂量了。因为此时,九原城门之处,薛兰为首身身后男女老幼手持刀戈,浩浩荡荡的从城内出来,细细看来,足有三千。
这三千皆是不畏死之人,于扶罗知道,若是城内全民皆兵,自己即便拿下九原城也是惨胜。
想着,于扶罗不得不认怂,对严婧说道:“即使严女侠出面,本王又怎能再犯这九原城。只是我大军一路奔袭,粮草将尽,还请女侠拨一些粮草,以免我军中哗变、攻城,伤了和气。”
“九原城有余粮百万,却是用来找到朋友的,尔等刀兵相见,唯有三尺剑相赠。”说着,严婧目光凌厉,继续说道:“你只有一盏茶的时间。“然后转身,携众人缓缓回城。
于扶罗本以为可以敲九原城一笔,没想到严女侠寸土不让。望着这富庶的九原城,于扶罗一阵沉默,左右为难。
查阿挪跟随于扶罗已久,劝说道:“单于大人,速速退兵吧!就是不看严女侠的面子,也要想想吕布啊!于扶罗占尽并北四郡,拥兵十万,尚不及吕布。灵帝已死,中原大乱,我等不如南下洛阳。”
严婧回城之后,始终立于城头之上,见于扶罗退兵撤向西河方向,对薛兰说道:“立即着快马至老王处,让他帅匈奴全族退返美稷。”
严婧说完此言,转头望向赵庶,说道:“先生,劳烦你备军粮万斛,送至于扶罗处,告诉他这是婧送给老友的。”
说着,严婧立即修书于扶罗,上写道:于扶罗吾弟,见字如晤。婧与你识得,十载有余。望你谨记,并州一隅,胡汉一家,切不可滋饶邻里百姓。若他日,有心卸甲,五原草原,始终是南匈奴乐居之所。
赵庶接书,立即追赶于扶罗大军,赠粮之后,将书信交与于扶罗。于扶罗见书,目有星点泪花,对赵庶说道:“回去告诉严女侠,于扶罗绝不滋饶并州百姓。”
于扶罗的感动,是发自肺腑的。自出征幽州,后院起火之日起,于扶罗屯驻平城一年有余。十万大军吃穿用度,皆是搜刮百姓。平城能有多少百姓,匈奴往往食不果腹。今严女侠以德报怨,赠粮万斛,于扶罗岂能不敢动?
于扶罗大军压境之时,张温已经在上任的路上了。闻听于扶罗犯边,不禁加紧脚步,抢先进驻晋阳。
何进着张温为并州牧,入晋阳理所应当。可是他却发现,这晋阳之中,每个人看他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张温一声,数次大起大落,最高官至太尉,也曾任过司隶校尉。到任之时,张温便放出豪言,半年之内,便要尽缴吕布残余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