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若想稳定中土,必须实施仁政,但父皇……”
扶苏一时间无法正视自己在政治上的稚嫩,在策略上的失误,他试图给自己的错误寻找一个理由。
“当然要以仁政安天下。”宝鼎打断了扶苏苍白的辩解,“比如修改严酷的刑律,比如轻赋薄徭,这都是仁政,都是正确的。在我看来,以礼治国,以德治国,是大秦必须要走的路,将来大秦肯定要实施‘德主刑辅’、‘外儒内法’等基础国策,这是保证‘大一统’和‘中央集权’的必需手段,不过,这需要时间,更需要一个稳定的大环境。”
宝鼎望着扶苏,神情逐渐冷峻,“但你太着急了,无视当前紧张的局势,恣意妄为,导致我和父皇极度被动。”
“当前‘大一统’和‘中央集权’都是岌岌可危,根本没有条件去实施你所坚持的‘仁政’,更没有条件去实施所谓的‘礼治’。”
“你知道我和你父皇为了实施休养生息之策耗费了多少心血?为了保证本土的稳固和中央的权威想了多少办法?为了维持中土统一的局面和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又做了多少努力?”
“分封的大太大太猛,即便我和你父皇耗尽了心力,但目前还是难以为继,只能勉强支撑统一的局面。”
宝鼎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这是个从分裂走向统一的变革时代,而变革需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不但包括敌人的生命,也包括我们自己的未来。或许不久,无数的生灵将毁于战火,我们也有可能和这个时代一起成为历史。”
扶苏暗自吃惊,无法理解宝鼎的这句话。
“有些事必须做,有些恶名必须承担,我和你父皇为了守护大秦,愿意作恶人。”宝鼎手指扶苏,“你是中土的明君,大秦的一代圣皇,这是你与生俱来的使命,也是我和你父皇对你的期待。”
宝鼎的意思很清晰,他和始皇帝要不惜一切代价维持中土的和平统一,将来中土稳定了,中央集权了,扶苏可以去实现其政治理想,可以行礼治,施仁政,富强中土。
宝鼎疲惫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扶苏在沉思。轺车内异常寂静。
马车辚辚,马蹄轻踏,渐渐走近刁斗巷。
东方无畏靠近车窗,iǎ声提醒。
扶苏从沉思中惊醒,冲着宝鼎深施一礼,起身下车。
“去见你父皇。”宝鼎忽然说道,“现在就去。”
扶苏转头望着宝鼎,惊诧不已。
“不管你能否理解我的话,我都恳请你马上离开京城,远离这场风暴。”
“叔父担心有人利用我?”
你早已被人利用。宝鼎不好直接刺jī扶苏,委婉说道,“为了让你成为大秦储君,多少人为之付出了巨大代价?”
扶苏心神巨震,难道父皇要废黜我?否则叔父何以说出这种话?
“大秦的未来在你手上,请你谨慎谨慎再谨慎。”
这句话宝鼎不知嘱咐了多少遍,但扶苏身居储君之外,心态逐渐改变,已经忘却了。
“去北疆吗?”扶苏问道。
“去巴蜀。”宝鼎说道,“先去巡视巴蜀,然后顺江而下,巡视荆宛和江南。这三地都是我大秦的粮仓,关系到中土的稳定,大秦的兴衰,至关重要,不容有失。”
扶苏想了片刻,问道,“叔父要我承认自己的错误?”
此刻宝鼎要他巡视西南,当然不仅仅为了远离“风暴”,实际上真正的目的是让他用实际行动改正自己的错误,平息始皇帝对他的愤怒。
“你没有错误。”宝鼎说道,“错就错在你的理想和现实脱节了,你必须等待,必须给你父皇和我足够的时间来夯实大一统的基础,唯有如此,你才有实现理想的可能。”
扶苏呆想了片刻,脸上lù出一抹苦笑。
“叔父,我是否必须听你的?”扶苏试探道。一旦估猜到自己的地位动摇后,他的心了,心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