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就要过年了,高长他们的三合院里十分阴冷,大家每天晚上都会在院子里烧起好几个火盆,所有人都围在火盆边取暖透气,屋子里又冷又闷,他们待一整个白天就够了,不想在没有太阳的晚上也待在里面。
这两天他们最关注的问题,就是三合院后面的水池,这个池子里的水是高长他们村里的人用皮管子从山上的泉眼里拉下来的,这么多年下来,除了去年因为水管堵塞太严重换了一次管子,其他时候都没有出过什么问题。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水池里的水位下降得很厉害,现在已经快见底了,而水管这头的出水也越来越少。
大家很难确定为什么水流会变小,也许是因为山上那个泉眼出水少了,也许是因为他们的皮管子漏水。想要确认原因,就得有人先上山去查看,但是这一次要让谁去呢?这真是一个大问题,因为夜晚的大山绝对比田野危险很多。
&ldo;要不,高长你和大黄走一趟?我看你们大晚上都敢到外头去抓蟾蜍,胆子也大,大黄也厉害,不用怕那些东西。&rdo;就在大伙儿纷纷沉默之际,村里一个三十多岁的媳妇说话了,这些女人,巴不得赶紧定下来个人,自己男人就不用大晚上跑山上去冒险了。
&ldo;我不去,今儿肚子疼。&rdo;
高长正坐在火堆边烤火,他从家里拿了旧枕头出来,自己一个大黄一个,一人一狗靠在一起取暖。大黄的毛又浓又软,犬类的体温又比人类高很多,这一烘一烤,高长就忍不住有点昏昏欲睡,他白天用来修行的时间太长了,虽然修行能让人保持不错的精神状态,但是毕竟还是不能代替睡眠。
&ldo;那明天再去也成,咱们多等一天也没关系。&rdo;那妇人步步紧逼,丝毫不给高长拒绝的余地。
&ldo;老子不去,要去你自己去。&rdo;高长掀开眼皮看了对方一眼。
&ldo;也不能让高长一个人去,这样,年轻力壮的,挑几个人跟他一块儿上山,就是先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看一眼就回来。&rdo;村长这时候也说话了。
&ldo;这事郑春化你也得去,年轻人腿脚贼利索,上回不是许多人都见你从人家二楼跳下来吗,跟只猫似地,这回也帮咱们院子上一趟山嘛。&rdo;村长一开口,刚刚还观望着的人也都开了腔,一上来就有人推荐郑春化。
&ldo;我也肚子疼,明天后天都疼!&rdo;
郑春化这一回也不买他们的帐了,平时去地里砍点菜什么的多跑几趟他都无所谓,反正天天都在院子里憋着,他偶尔也想出去透透气,地里毕竟也没什么大危险,就算运气不好碰上一两只疯猫疯狗的,一群大男人也都对付得了,顶多受点伤,回来用香灰敷一敷过阵子就好了。
这上山可不一样,大晚上到处都乌漆抹黑的,谁知道那些林子里糙丛里都藏了些啥。现在高长不就在家里养着许多蟾蜍吗?大冷天的不冬眠也没事,这山上万一要是有蛇该怎么办?现在连医院都关门大吉了,被毒蛇咬上一口,搞不好就英年早逝了。
&ldo;你他娘的来月经呢!一疼就是三天!&rdo;对于郑春化这个人大家基本上没什么忌惮,这家伙因为动人家的老婆被人追着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时间久了,大伙儿跟他说话也都很随意。
&ldo;你管我是来月经还是年经,反正我就是肚子疼,上不了山,你说咋滴吧?&rdo;郑春化死活说自己肚子疼,就算摆明了是在骗人,院子里这些人也不能真把他怎么样,好说歹说都没用,只好把目标又转移到了高长身上。
&ldo;高长啊,古人说能者多劳,你好歹也算是咱们村的一份子吧,凡事不要这么计较,能担待的就多担待着些,大伙儿会在心里念着你的好的。&rdo;村长语重心长地给高长做起了思想工作。
高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擦干眼角的泪水,盘腿在脏兮兮的枕头上正襟危坐道:&ldo;村长啊,你恐怕是对这句话有些误解,古人说能者多劳,是指能干的人总是要干很多活,而不是说能干的人就非得比人家做更多的事。&rdo;
&ldo;庄子说&lso;巧者劳而智者忧&rso;,这句话阐述了能干的人往往都很辛苦的事实,而不是他自己要求能干的人要多干活。你对这句话的理解显然是有偏差的,古人也说&lso;己所无语勿施于人&rso;,你看,你这种理解就跟这句话很是矛盾。&rdo;
&ldo;再者说了,在太阳出毛病之前,咱们谁不用养家糊口啊?就算是条光棍也得自己养活自己不是?没理由说这会儿出事了,外头危险了,大伙儿反而就可以缩在院子里不出去干活了……&rdo;
&ldo;你说谁缩在院子里呢?&rdo;一声粗嘎的抗议打断了高长的侃侃而谈,这么难听的声音,一听就是个变声期。
高长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小子叫郑纵鸣,十六七岁的少年,长得挺修长,看骨节,力气大概也不小,但是自从蓝色阳光出现之后,他好像一次都没有出过这个院子,从前他不想跟青少年计较,勉强把他们划入小孩子的行列,自己多跑几趟就多跑几趟吧,反正带着大黄去地里的话,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危险,就是麻烦点而已。但是眼前这个少年,显然并不领他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