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被禁言,他身边的几个近卫当即拔刀,将陵洵等人围了起来。
陵洵很无辜地从穆九身后探出脑袋,摆摆手道:“可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做啊,干嘛动刀动枪的吓唬人?明知我胆子小。”
徐光怎么看陵洵怎么欠揍,额头青筋直爆,却因忌惮穆九而不敢妄动,只能干瞪眼。
陵洵叹气道:“光是瞪眼睛怎么知道你想说什么呢,你那双眼睛又不好看。怀风,你还是给他解了禁言术吧。”
听到“禁言术”三个字,徐光的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青,接着他张了张口,竟然能说话了。
“你,你是阵法师!”饶是他以英勇无匹闻名荆州,也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如临大敌地盯着穆九,好像他是什么披着人皮的洪水猛兽。
穆九却不答话,只是冲陵洵拱手,道了一声“主公”,便垂首立于他身侧。
陵洵心中受宠若惊,虽然穆九没少喊过他“主公”,但如此做出谦恭之态的却是头一次。他知道这是穆九有意在给自己撑场子,于是面上强做镇定,只是笑眯眯地点头,显出几分扮猪吃老虎的高深来。
大夏□□之所以那么忌惮阵法师,不是没有理由的,哪怕阵法之道衰落数百年,如今再提到阵法师,人们都会稍有变色,更何况这次面前还是站着一个活的。
徐光就算再瞧不上陵洵,也不愿和阵法师作对,命人给他们安排舱室落脚就不再理会,只是在心中纳闷,不知道这个倒霉绣花的是如何巴结上阵法师的,想来非财即色,不是什么正经手段。
四人在船舱中落座,陵洵知道以徐光对他的恶感,想要从他嘴里打探出消息肯定是不可能的,于是将先前那两个迎他们上船的士兵找来,问道:“听人说江下游发洪,可是如今连着几个月没下过大雨,又怎么会有水患?”
两名士兵俱是露出愤愤之色,“还不是凉州兵干的好事!”
“哦?怎么回事,两位不妨和我说一说?”陵洵从清平山出来这一路,也打听到不少战事,只是多为民间的道听途说,并没有军中战报准确。
两名士兵你一言我一语,将如今中原的局势交代一番,原来,京城被一把火烧了之后,陈冰率凉州兵东进,追击逃往洛阳的秦超等人,想要夺回幼帝,不料却被南阳侯魏兆阻拦。
魏家因祖上军功,世代袭爵,名义上驻守兖州,实际上这么多年来通过联姻吞并等方式,已控制了青,徐,豫,兖四州,虎踞于京畿以东,根基深厚。凉州兵纵使是虎狼之师,对上南阳侯也很难讨到好处,破竹势头被斩断,只能在江淮一带胶着。
眼看着战线拖长,粮草不济,陈冰狗急跳墙想出个馊主意,竟打算用水攻,于是借助于麾下阵法师的力量,毁了长江下游几处要紧的堤坝,水淹三州,不知毁了多少村落田亩。
“风老板不知道现在江淮一带民间的童谣吗?‘豺狼走,虎豹来,百姓骨,哀鸟食’说得就是秦超和陈冰。”麻子脸士兵说到这里,眼圈红了,忍不住用袖子蹭蹭,“我有个姑姑,嫁到的村子刚好被水淹了,一家老小无一活口,我那小表弟今年才三岁。”
矮个子士兵虽然没有亲戚遭难,心里也不好受,轻拍着麻子脸的肩膀安慰。
陵洵听得直皱眉,“这陈冰怎么如此暴虐无道,水淹三州……他手底下的阵法师就不怕遭天谴?阵法师的名声都是被这样的人败坏的!”
“是啊,凉州兵无恶不作,还到处劫掠村寨民庄,声称要寻一样东西。”
陵洵和穆九对视一眼,追问:“什么东西?”
麻子脸士兵挠着脑袋回忆,“好像是什么……阵,得之可得天下。”
“君王阵?”陵洵精神一振,立刻道。
“对,就是这个!君王阵!”麻子脸一拍脑门。
矮个子补充:“其实不只是凉州兵,我听说很多地方豪强都在找这个东西。”
君王阵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陵洵第一次听穆九提到时,并未往心里去,可是此时再看,却是确信这并不是什么善物。他就不信,只凭一个小小的阵法,就能得了天下,到头来不过是那驴子前面吊着的胡萝卜,看得见吃不到。
天下不知道要有多少傻驴,不辨前路,只知拔足追赶,最后失了前蹄摔下悬崖,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怀风,你可要提醒着我,不能做那只傻驴。”陵洵这般在脑中想着,便无意识向穆九说出来。满屋子的人都不知道陵洵为什么忽然蹦出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唯独穆九,似是听懂了,微微揖了一礼,珍而重之。
陵洵说完才知道自己失态,好在脸皮厚得看不出红晕,见两名士兵疑惑不解地看过来,便学起穆九,将自己弄成个波澜不惊的模样。
帆船在大江之上向着对岸行驶,因为下游决堤以致水流回灌,上游水位节节攀升,水流的速度也极快,到了后来,船上风帆不得不随时变动方向,借助风力避免船只顺向行驶距离过长。如此一来,船身便好像风中零落的树叶,大起大落间能把人五脏六腑颠出来。
风越来越大了,天空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紫红色。
穆九看向窗外,忽然道:“有阵法师结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