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胡思乱想中,轿子到了皇宫门口,陈列随着牛晃进了大门,穿过他已三年未来有些生疏了的宫廷楼阁,来到了太极殿。
陈列整了整官服和官帽,进了大殿。司马衍死后,晋康帝司马岳改到太极殿议事。
大殿上一片寂静,香烟袅袅,森然肃穆。
陈列往上看去,龙座前挂着一道白色纱幔,影影绰绰的坐着一个人,他知道,这是他的初恋情人,大晋第一美女的褚蒜子。
“禀太后,广陵公到了。”牛晃躬身道。
“嗯,你退下吧。”纱幔后传来陈列非常熟悉的带有浓重江南吴侬软语的婉转清脆声音。
“臣,陈列,参见陛下,参见太后!”陈列来到丹樨前跪倒叩首。
“广陵公请起。来人,给广陵公赐座。”
“臣谢过陛下,谢过太后。”
有太监搬过一个陶瓷圆凳,陈列只得恭谨的小半个屁股坐在上面。
陈列已有多年未见褚蒜子,很想看看真人,但时过境迁,位置不同,即便是隔着纱幔,他也不能抬头去看,只能默默地低着头。
“你已丁忧满了三年,但听说腰部有伤,一直未来上朝。”
“臣多年征战沙场,腰脊劳损,伤及骨骼,未曾仔细治理过,也是旧疾复发。”
“待会儿让御医给你看看吧。”
“谢太后,我已看过多个建康名医,他们都说此病需要将养一年以上。”
“哦,今天叫你过来,有些事想听听你的看法,你毕竟是成皇帝倚重的朝中重臣。”
“不敢,不敢,太后有事还请吩咐。”
“自康皇帝驾崩后,新帝年幼,国事繁忙,千头万绪,未曾找你,今日得些空闲,哀家想问问你,有何打算?”
陈列心中自是有数,大晋的重担现在落在了这个年仅二十三的年轻寡妇身上,实是有些太过残忍。但时隔这么多年,褚蒜子已为人妇,也不知道她此刻是怎样之人,人性不是一成不变的,无论是地位攀升,或者地位下降都在变化着。
“我大晋朝中名臣良将皆有,如庾冰、庾翼、褚大人等,在野的名士也不计其数,如殷浩、杜乂、谢安等,臣打算在家侍奉老母,抚养孩儿,臣一直想辞去镇北将军、侍中两职,正好蒙陛下和太后召见,就此提出吧。”
“庾冰死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陈列心中一惊。
“今早刚接到庾翼的上奏,五日前病故的。”
“哦……”陈列心中暗道,这厮早该死了,尸位素餐,祸及苍生,嘴上却道:“庾大人不是都督了七州诸军事,正在武昌和襄阳的安西将军一起共谋北伐大计吗?”
“哼,北伐!”褚蒜子不屑地道:“庾翼已经宣称北伐多年了,把朝廷当成他的私人仓库,要粮要钱。也就是在昨天才有了第一次动作,他派桓宣率所部三万人沿汉水西上,当日即到达丹水进入汉水之处,接着沿丹水溯流北上,进入后赵将领李罴的驻防之地,结果被李罴一万羯人骑兵一阵冲杀大败而归,桓宣已被庾翼免官,不日就回建康待罪了。”
“啊……”陈列又是一惊,桓老将军算是大晋的一位有实力的武将了,怎能如此不堪一击?几年不见这褚蒜子,对行军打仗之事叙述的挺明白,看来也是暗地里为朝廷军政大事做足了功课。
看着陈列不言语,褚蒜子接着没好气地说:“什么北伐,现在根本就不是北伐的时候,成皇帝、康皇帝都知道他们庾家北伐的目的,只是为了自己能拥兵自重的旗号而已。”
“臣附议,太后说的是!不知现在谁镇武昌,接替庾大人的职位。”
“庾翼举荐他的次子庾爰之。”
陈列心道,脸皮啊,唉,这庾翼要把长江中上游搞成他家的世袭制,我真……
“臣认为不可,庾爰之毕竟年轻嘛,也无统兵打仗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