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肉搏战拉开了序幕,城墙上到处是烟雾、尸体、兵器、呐喊、金属撞击。
麻秋远远看见城头已经有了突破口,非常满意这一波的效果,转头吩咐副将,北门继续再搭两架云梯。
杀红了眼的毛穆之顾不上疲劳,感觉身上的铠甲太重了,每刺出一枪,都感到有些沉重,他脱掉铠甲,摘掉头盔,光着膀子大吼着冲向城墙垛口。北门是由他和七名段氏侍卫把守,大家在他的怒吼声中打起精神,奋力把已经攻上城墙的十几名石赵士兵杀死。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时间,城头又回到邾城军手里了,后面爬梯子士兵动作稍慢就没有了再到城头上的机会了,城头后面大批的百姓一跃而起,杀敌他们不在行,一直在后面躲着,但往下扔东西,他们还是会的。
滚木、石块、火把、弓箭、沸腾的树脂……
稍纵即逝的战机没了,脸色铁青的麻秋开始焦躁不安了,他骑着马来回走了起来,唉,现在士兵的军事素养也下降了。当年在石勒麾下围攻幽州王浚的时候,这个北方最高的城墙达七丈之高,他手舞锁链锤,拨开箭矢石块第一个带头爬了上去,硬生生的杀出了一个空档,后面士兵跟着冲了上来,一举攻陷幽州。
但他就没认识到一点,他和他的主子石虎都不是从前的他们了,酒色掏空了他们的身体,骄奢淫逸带坏了他们的部下,战斗力锐减,只不过中原一带已经人迹罕见,不用说反抗势力,就连人都不多见了,所以他们并不是很清楚自己部队的战斗力情况,只知道他们对付手无寸铁的饥民、百姓,强抢豪夺,作威作福,他们很有本事。
太阳又一次落山了,暮色降临,随着一阵锣声响起,石赵军队收队了。犹如大海退潮,战场上忽然安静了下来,只有阵阵的犬吠和城下断断续续的伤兵哀嚎声。站在北门城墙上的第五师眺望着城下营寨,对身边的段氏侍卫说:“去三个人把主将喊来,召开临时会议。”
“是,先生!”
陈列临走时,特意把邾城太守的令牌都交给了第五师,并当众宣布他走后,第五师就是全城总指挥,任何人不得违抗将令!
不大一会,西门的祝逐,东门的谢万,南门的崔起都到了。
大家在残破的北门城楼上圈地而坐,第五师依然镇定自若,看不出有丝毫的慌张,他令士兵把饭端上来,四个人边吃边汇报各自的情况,毛穆之由于太过疲劳,已经沉沉睡去。
“祝中郎,你那边能不能抽调五十人,来北门。”
“先生,三十名,不能再多了。”
“四十名!”
祝逐白净的胖脸已经被烟火熏黑,肩膀还吊着白布,这是箭矢所伤,每个城门二百士兵,西门是除北门外石赵主攻的另一城门,他略一迟疑道:“好吧,四十名。”
“谢司马,东门出五十名吧。”
“哎?……先生,我东门今天死伤减员了五十多人啊。”
第五师皱起了眉头,他在城楼上看的最清楚,东门进攻不是很急,心想你能看见北门打成什么样了吧,也想不多解释,淡淡道:“军令在此!”
谢万一下子惊醒,陈列的话犹在耳边,只得放下手里的饭碗,拱手遵命。
“南门士兵不动,崔治书,不管这边发生什么情况,你那里不要管,我最担心的就是敌军从背后突袭。”
崔起也放下饭碗,瞪起带着血丝的双眼拱手道:“请先生放心!”
“嗯,明天可能更加惨烈,大家有个心理准备,晚上做好值班看守,其余人饭后速度就地休息!”
三个人同时起身,躬身领命。
翌日清晨,东方天空泛起了微微鱼白,一抹淡黄光刺破昏暗的黎明。战鼓声号角声惊醒了守城士兵,向下望去,石赵士兵发起了总攻!他们呼啸着呐喊着,踏着已垛的半个城墙高尸体又冲了上来,这是冷兵器时代战争的一种震慑法则,震慑到对方崩溃,震慑到对方颤抖,一排排无惧生死的士兵足以让对手胆寒,直到最后缴械投降或者弃城逃走。
两天的战斗已经损失了近八千人,麻秋派了十几个副将在后督阵,有敢退者立斩。
箭雨还在下着,杀红眼的毛穆之已经身中两箭,挥舞着长枪向云梯上的敌兵扎去,依然不退,鲜血染红了他的战袍。第五师在城楼上看到,吩咐士兵把他拖下来。然后举起令旗,士兵们纷纷后撤出城墙垛口跟前,一百多名百姓抬着木桶向城下倾泄下滚烫的树脂,几十个火把接着扔下,北门瞬间陷入一片火海,城下尸体皆已燃烧起来,石赵士兵哭喊着往回跑去,有的在地上打滚,有的在迅速脱着铠甲,城墙就像烧透了的铁饼一块映得红彤彤。
一脸横肉的麻秋这次是真急了,握着长枪的手青筋暴起,深陷的眼窝中两个铜铃般臌胀的眼睛布满血丝,他凶煞般嘶吼:“中军!冲!”
最精锐的羯人登场了,麻秋的起家士兵,足足有五千多人。他们手里拎着他们羯人独有的兵器,锁链圆锤和巨斧,就像一群怪兽巨人一样,低声怒吼着向北门碾压了过来。
城墙上的晋兵也不由得暗生胆怯,这哪里是人,这不都是些妖怪嘛,白皮肤棕黄头发,浓密黑髯,高鼻深目。一时间大家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