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雪只觉得心口处似被什么重物压住,一锤一锤地敲打,钝钝地痛,以致有些难以呼吸。
她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唤采青进来服侍更衣。
堪堪将衣裳穿好,佟霜便揉着眼睛,醒转过来。
“阿姊。”她咕哝一声,迷糊着从被子里爬出来,往佟雪走去。
“小心脚下,莫绊倒了!”佟雪忙伸手扶住她。
“有姐姐在,我定不会摔倒!”佟霜脸上露出一个粲然的笑。
佟雪指尖微微一颤,心尖上仿佛被千根银针扎过,密密麻麻的疼痛在四肢百骸里蔓延开来,迅速席卷全身。
她用牙齿咬着自己的舌尖,用力驱退体内那股几乎要将她湮没般的窒息浪潮。
她强自忍耐,方使得自己弯下腰,将佟霜抱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膀,以避开她那天真无邪险将自己骗过的双眸。
“有我在,你定不会有事儿。”佟雪抬手抹了把脸,语声轻快地说道。
不管妹妹体内藏了什么妖魔鬼怪,她定会想出法子,将它驱离妹妹的身体,不会让它伤害到妹妹分毫!
方才的那个梦境,让佟雪记起一件埋藏在记忆深处险些被她刻意遗忘的事情。
佟霜四岁的时候,有一次在花园里玩耍,不小心从假山上摔了下来,脑袋碰到石头尖,磕出了一条长约一寸的伤口,昏睡了一日两夜方醒转过来。
那时她刚跟父亲学会骑马,每日里恨不能每时每刻都骑马驰骋,自是不耐烦和佟霜玩。
佟霜年级小,有些黏人,尤其喜欢跟她待在一块儿。
佟雪记得,那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在旭日堂用完早膳后,她兴冲冲欲跑回寒梅馆换骑装,妹妹佟霜像条跟屁虫似的扯着她的衣摆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母亲陆氏也叮嘱她要带着妹妹一起玩。
佟雪于是将妹妹带到花园,把她抱到假山上,跟她玩起了捉迷藏。
她让佟霜闭上眼睛,待她躲好了,再睁眼寻她。
佟霜听话地闭上了眼,她则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对一旁守着的丫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去了练武场。
骑在马上驰骋时,她还颇有些自得,自己终于摆脱了那条跟屁虫。
谁知,一盏茶后,就传来佟霜从假山上掉下来的消息。
她情急之下骑着枣红小马,穿过小径,赶到院子里去,正瞧见陆氏抱起佟霜,问她感觉如何。
佟霜窝在陆氏怀里,额头上有血沿着陆氏的手指流下,她轻声叫着疼,在见到佟雪过来时,眼神蓦地一亮,继而骤然昏了过去。
因为此事,陆氏罚她跪了半个时辰,她还曾欲半夜偷偷起来,跑到佟霜床边,试探她的呼吸。
她真怕佟霜会不声不响,就这样死去。
谢天谢地,在床上昏睡了整整一天两夜之后,佟霜终于醒了过来。
自那以后,佟雪虽然依旧爱玩儿,却总是不忘将佟霜带在身边,姊妹二人感情甚至比以往还要亲密。
渐渐地,她便将此事忘了,直到今日这个梦,才再次记起。
佟雪重生时恰逢原来的自己大病在身,方才那个梦境是不是就是为了告诉她,妹妹被附身的时间及因由呢?
佟雪只觉得心中似压了块巨石,沉甸甸地使她有些踹不过气来。
待将佟霜放开时,她面上却已换上一层和煦的笑容,如三月里的春风,渗透出丝丝暖意。
二人梳洗完后,携手去到威远将军夫人的院子里,陪着威远将军夫人坐着说话。
用过晚膳后,佟靖玄与陆氏带着佟雪和佟霜告辞。
这一次,佟霜欣然跟在佟雪身后爬上马车,乖乖在佟雪身边坐好,并垂下眼眸,遮掩住眼中那情不自禁流露出的兴奋之色。